“鄙姓孙,正是这矾楼掌柜,听说两位要卖桃子,可能先给我瞧瞧货?”
“应该的。”文泰回答的当口,已经掀开盖在竹蓝上的衣服。
孙掌柜探头一看,见里头的桃子果然新鲜饱满,便道:“卖相确实不错,就不知这味道“
他话音未落,文舒已手脚极快的从篮子里拿出一只桃子递给他:“掌柜的可以尝尝。”
这桃子她在家时就已经尝过了,自认为比春夏时节东京街头卖的桃子都好吃,是以很有信心。
孙掌柜也不客气,接过桃子在袖口随意擦了擦毛,便一口咬了下去。
此时桃子还未熟透,口感还属于清甜爽口的那种,孙掌柜这一口下去,便听得咔吱一声响,那叫一个清脆。
甜津津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延,孙掌柜心下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正欲跟文家父女谈谈价,这时身后的圈子却陡然爆发出一阵喝彩。
“秦公子好身手,袁某佩服。“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承让,承让,玩了这许久口都渴了,孙掌柜,赶紧上些香茶果子来。”随着话落,围成一个圈的人群散开,一个身量微胖,锦衣华服的少年一脸得色的从里面走出来。
“哎。”孙掌柜赶忙应了,连忙传唤小二上茶果点心。
只是那少年眼尖,见着他手里似乎吃着什么东西,几步跃了过来,一把夺过后啧啧称叹:“我说孙掌柜,你这就不厚道了,有这新鲜桃子不说给我们上些,倒光顾着自己躲这吃了。”
孙掌柜连连赔罪,笑道:“秦公子可是误会孙某了,这桃子是这对父女刚送来的,我这正试吃,连价都还没来得及谈呢。”
秦公子闻言就笑:“试吃,这玩意我在行啊,还有没有桃子,给我来一个。”
文舒见这位公子穿着不凡,再加上能来矾楼吃饭的人家境都不会差到哪去,忙从篮子里掏出最后一个桃子,递了过去:“只有这一个了,公子想尝,便拿去吧。”
秦景阳一听,乐了,毫不客气的上前接过,在衣服上插了插便吃了起来。
尝了几口后,他连连点头:“嗯,味道还不错,在桃子中倒也算上品了,与夏时太湖进献的蜜桃差不多味。”
文舒一听这话,心头暗喜,能得这位贵公子开口夸赞,这提价的事便有戏,再者这位秦公子当面点破此事,矾楼掌柜就是想欺他们不懂行压价,也不能够了。
三两口将桃子吃完,秦景阳有些意犹未尽,朝父女两人嚷道:“这桃子还有没有,有的话再送些来,这一个吃的也太不过瘾了。”
文舒连声道:“有,有,家中还有好些,只不知公子想要多少?”
泰景阳接过小二递来的茶,猛灌了几口,摆摆手道:“随意,先送个百八十个吧。”
文舒一听大喜,旋即又期期艾艾的道:“百八十个倒是有,只是这价钱“
秦景阳喝茶的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这是管我要钱“
文舒心里一突,什么意思!
这位公子的难道还不想给钱!
这时,先前跟秦公子玩投壶输了,一直在旁没作声的袁公子适时出声道:“秦公子可真风趣,你既要人家的桃子,人家自是要找你要钱的。“
秦景阳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买东西要钱的道理,只是从不到大,他身边巴结恭维的人不计其数,特别是近年,随着他爹升任枢密使成为宰执,这周围巴结的人就更多了。
他日常出门在外基本上都是别人请客,他自己鲜有付钱的时候,这猛不丁的一听,面上表情一顿,颇有些下不来台的感觉。
孙掌柜见势不好,忙打圆场:“袁公子说笑了,这父女两原是想将桃子卖与酒楼的,既然秦公子也说这桃子味道好,那孙某便做主将这桃子买下,等他们送来后,也好让今日在场的公子们都尝尝。“
说罢,转身朝文舒父女俩道:“不知你们家中还有多少这样的桃子?”
文泰低首道:“不多,只有百来个。”
孙掌柜点头:“嗯,那就都送来吧,我出价三十五文一个,两位意下如何?”
文舒知道孙掌柜帮他们解了围,此时要是再提价就有些不识好歹了,再者孙掌柜这价给的也算厚道。
于是和她爹对视一眼后,点头道:“谢谢孙掌柜,我们这就回去取。”
孙掌柜微微一点头,交待道:“待会两位把东西直接送到西侧门就好,那里会有专人在清点结算。”
父女俩点点头,告辞出了矾楼。
回去的路上,文舒心有余悸道:“看来这大酒楼的生意也不好做,方才那位也不知是谁家公子,端得是霸道无理,听他那意思,方才莫不是还想强抢了咱家桃子。“
文泰也叹了一声,“是啊,跟这些贵人找交道还真得提着十二分心,好在那矾楼的孙掌柜是个厚道人,今日倒是多亏了他。”
文舒点点头:“咱们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
回到家,父女二人将桃子拿出来清点,剔除几个压破皮的和几个卖相太好看的,最后一点,一共一百零五个。
将清点好的桃子小心翼翼的装进铺了旧衣服的萝筐里,然后又往上头又盖了一件衣服试遮掩,父女二人这才抬着萝筐出了门,又在街口雇了辆车将桃子送去了矾楼。
到了矾楼西侧角门,果然有人在外守着,听他们说明来意后,那人也没有为难,清点一番确认无误后,便张罗着给他们结钱。
文家父女自是清楚这做生意的门道,当下并未完全按一百零五个算,而是按一百整算,只收了三贯整钱,剩下的五只桃子,只说送给在场结算,清点的管事们尝尝。
管事们见他们如此上道,脸上神色也真诚了几分。
接过银钱仔细藏好,父女俩也不急着回去,反正闲来无事,便打算边逛边回,正好她想着改日请孙家吃饭该买些什么菜。
原本清点桃子的时候,文舒还曾想过,要不要给孙家送几个,只是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妥。
实是这时节,桃子的来处实在不好解释,就算说是在大酒楼买的,孙家可能也不会相信,因为像他们这种人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大酒楼吃饭,就算吃饭也不可能舍得买这么贵的桃子回家来。
方才在矾楼时清点时,也有管事好奇的问他们家这桃子哪来的,怎么这个时节还有鲜桃。
好在父女俩在家就想好了说辞,当下只道,是祖上传下来一个保鲜的法子,可将春夏时节的果子,暂时储藏起来,维持鲜嫩,只是这其过程无比繁琐而且能储存的数量也不多,所以才藏了这么一百个。
后又半真半假的抱怨,只说这法子根本赚不了钱,还得天天伺候,刨去人工反而还倒贴了不少,实在不划算,明年再也不干了。
那些管事也不知信没信,反正没再刨根问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