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京将先前布置下的花生米里头的挑了四颗出来,发觉还剩下五颗,与先前说的西漠,龙荒,夜迹,北修四国不符,他因困在酒馆里久了,对天下大势不算太过熟悉,向宇文翎问道:“你这傻瓜,我们漏了一个!你快来看看是哪一个?”
宇文翎被他揪着耳朵,想不到堂堂天下第一名将竟然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他仔细嘟囔了所有国家山河的名称,发觉弄丢了寂岭的季穆人,对他好生抱歉。
“下一个就请他了。”南梁京拍案道,直接就定了下来。
宇文翎也不多说什么,转头就走。
“喂,你去哪里啊?”南梁京带着明显调侃的语气明知故问道。
“当然是去请他来了。”宇文翎依旧是很认真的回答他。
“不用了,我猜过不多时他也就自己上来了,是吧,季穆人?”他最后两句声音喊得极是响亮,整个山顶都听见了,宇文翎自恃要做出如此的吼声自己也可以,虽然自己也有雄厚的内家修为,但要想像南梁京这样不动用内力就能对声音有如此掌握,声音洪亮却不足以传到山下实在是令宇文翎也望尘莫及。
他又暗自想到季穆人发觉自己行踪又一直跟着自己,自己却毫无反应,要是对方存了害人之心自己只怕难以招架,他虽然对自己的武艺有极大的自信,但今日因为屡次被南梁京震撼反而有些惶恐。
南梁京看他面色不佳猜到了他的心思,为他解释道:“这个季穆人很有安排,我听说他是当年靠掘墓博得了名声,又听你讲此人行军阴诡,我猜他是在各个阵营都挖了地洞安排人探听,你虽千防万防恐怕是防不到这一层的,他能跟踪你想必也是靠了这一手,这毕竟是人家吃饭的家伙,你不如是很正常的事情,倒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劝慰是有些疗效的,宇文翎果然丢下了这件事情。
“哈哈哈,阁下果然好手段,虽然未曾见过却好像亲眼瞧见了,果然有些本事。”门槛外传来一阵鼓掌的声响,走进来一个瘦长瘦长的年轻人。
他两颊向内里凹陷,实在过于瘦削,皮肤也是阴白的,想来是在墓穴里呆久了,不免有些鬼气,说话都是阴森森的。
“季先生请坐。”南梁京拉开一把椅子,拍拍椅子示意他坐过来。
宇文翎心知这是要考验季穆人的胆量了,季穆人一向都是行军偏诡,所以谨慎得很,断然是不敢过来坐的。
哪知季穆人仰天大笑了一会,径直就走了过来,拔出椅子坐了。
可惜他虽然有勇,但还是中了南梁京的小计谋里。
他刚坐下,那椅子就四分五裂垮了,季穆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原先有些英勇的气概顿时不翼而飞成了个笑话。
宇文翎虽然哈哈大笑但是却暗自赞叹南梁京的不凡,南梁京是不通武功的,但是这椅子在他拍了一拍的时候必定是被他做了手脚,连宇文翎也没有看清。
季穆人冷冷问道:“这便是阁下的求人方式了?有些独特啊。”
南梁京微微一笑,“对待不同的客人要用不同的迎客方式,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难道不该露个两手压压他嚣张的气势吗?”
季穆人被他压得接不上话来,只好敷衍地说两句:“佩服佩服。”
南梁京把季穆人拉起来放在另一把安好的椅子上,“阁下不请自来,想必也是有生意要谈了?”
这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主动被动的问题,他主动上门就是求着做生意的了,失了先机断了后手,哪里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季穆人纳头便拜,“求阁下收我为徒!”
这下可不光是宇文翎了,就连南梁京自己也震惊了,原先一个高谈阔论巧言善辩的人儿说话都不利索起来,“你……你说,你说什么?”
这是真令人意想不到了,便是再离奇的戏文和再不可思议的剧情都无法描绘的。
“您知道,我曾经是靠掘墓发家的,又被称为掘墓人,后来我就算是行军也大抵是偷袭,行间这些诡门,正面对敌的战例成了少数,往往都是断人后路以绝对方生机,更是坐实了我的名号来,后来我气不过,终究是走上了盗墓的营生。”
宇文翎暗想此人行事果然诡道,略微有些偏激了,怎么能因为他人的一些看法就自污而行。
“后来我在一座鼎王朝的墓穴里发觉了一本传书,里头记载了墓主人生平记得的各种奇人,其中首位就记载了阁下的图像,所以我一见到阁下便认识了,期间写明了阁下是个无论是什么都能交易的商人,我这人没有太多欲望要求,只求阁下能收我为徒,传授我本领,我什么都不求,只想要阁下解除我身上的阴毒之气。”
南梁京仔细端详了他一会,果然见他眉眼间有一股沉沉死气在盘旋,“你这是下墓太多惹得阴怨了,想来平日深夜你一定难以入睡,一旦入睡了必定是噩梦缠身。”
“是是是。”他口中不断称是,一定是平时受苦楚太多,忽然有人懂得他的感受,他的泪水也要夺眶而出了。实则睡不着,无法入睡,睡不好是天底下最难受的事情之一,确实他又多年来没有睡过好觉,看他身形又如此病怏怏的,想必平日里一定是为此所困受害匪浅。
“我是绝对不会收徒的,这你大可死心,但瞧你如此可怜,我想我们能做笔交易。”南梁京笑道,“你手里有我要的筹码,我手里有你要的东西,我们俩大可折衷一下,像个利己又利人的法子来。”
“只要先生愿意,寂岭即刻退兵。”季穆人磕头说道,他磕头甚是用力,把额头都磕得通红。
南梁京瞧了宇文翎一眼,看宇文翎比了一个听君指挥的手势,当下拍板道,“我这店里还缺一个店小二帮人倒酒,你若是不嫌弃就来我们酒馆。我倒是可以传授你一些东西帮你解除体内的阴疾。”
他的确是鬼气缠身,连宇文翎走到他身前都能听到他身上传来女子的哭声。
他看见宇文翎有被他诧异到,无奈苦笑:“你也怕了是不是,可我已经听了这声音好几年了。”
他也确实是个能隐忍的,三年了竟然把这等凄幽的鬼泣给听习惯了,竟叫旁人不曾知晓。
南梁京点点头,“那你就回去收了寂岭的兵马,回家整顿一下,过段日子就来我这里报道吧。”
季穆人大喜过望,飞也似的跑下山崖,倒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立刻飞回寂岭,他本来就是孤身一人,回家也不用做太多安排,无非就是收拾行囊。
“只是,寂岭的皇帝会轻易放他走吗?”
“那就不知道了,听说他这两年在寂岭已是挟天子以令臣民,做到了寂岭实际上的皇帝,他走了,寂岭皇帝应当很开心才是。”
“只是他熟知寂岭太多内幕,只怕皇帝要杀他灭口。”南梁京不禁为自己日后的伙计担心起来了。
“店又不是你的,店小二来不来你操哪门子心?”宇文翎白他一眼。
“可店里的老板娘是我的呀。”南梁京说的理直气壮,浑然没发现老板娘早已站在他的身后,宇文翎是故意逗他说出这句话的。
“你说谁是你的呀?”
南梁京听到身后冷冷带笑的反问和熟悉的好听悦耳的声音,当即变了脸色,指着宇文翎骂道:“你害我?”
宇文翎笑而不答,对老板娘说道:“舒诗柔姑娘,我可要下去请北修的一笔苏简了,还要劳烦你再做一桌子菜。”
舒诗柔只顾着南梁京,在他的手臂上轻轻一扭,无暇顾及他,只好说道:“你去吧,你给的那块龙荒帝国元帅玺印已经足够抵这些个饭钱了,你又是他的好朋友,为你做这些是应该的。”
“老板娘果然侠义之人。”宇文翎抱了抱拳,对南梁京送予同情一笑,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只留下南梁京一人惨叫道:“宇文翎,你不是东西!你师傅教你的轻功你就用来看朋友倒霉自己袖手旁观先走为快的嘛!”
只有杀猪般的惨叫声。
宇文翎一出门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实际上舒诗柔又哪里舍得打他,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的倒影,烟波里流转的全是你湖面上被春意剪碎了的影子。
这是他们俩的恋侣生活吧。
恋情里往往都是羡慕别人来的多些,自己又是平平凡凡的,时不时还有些争吵,若是没有这些逗趣,恐怕也就只剩苦闷可言了。
他们俩互相都成了对方心尖上的首选,心痛了的时候会封闭起来把甜蜜偶尔分享给自己,心喜的时候又把对方拿出来晒晒,自己也沾沾自己的幸福。
恋爱自然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甜蜜,也是一等一的酸苦,期间滋味,苦乐自知,喜怒自知,也唯有年岁越长,方知恋爱如陈年杯酒,总是懂得了才算得上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