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六章 无名的最是寒酸,唯有你名孤单(1 / 1)公卿倦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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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打小就有很多人服侍,她只是很多人中很普通的一个女孩,但只是因为那一天公子吟了一句诗,她恰好是极欢喜的曾经背诵过,随口便接了下一句,于是成了公子最亲近的人。

公子生下来出生在督卫将军家里,督卫将军虽然是个靠杀人挣功勋的猛人,可公子却不一样,早在出生下的一周年抓阄大会上就显露了自己的不一般,在许许多多的事物周围一一徘徊而过,最后左手拿起了剑,右手拿起了书。

就在那时,将军就知道了自己的儿子绝非凡人。

巧的是那天,她也在,小镜儿躲在母亲的围裙里陪她一起打扫房间。镜儿一家都是督卫将军的仆役,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一定会是。

所以她没资格说喜欢。

渐渐的,时间过去了,督卫将军老了,打不动了,只好赋闲在家。他暴躁的脾气按捺不住终究是与政见不合的公子吵了一架,她眼睁睁地看着少爷挨了老爷一掌,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那得多疼啊。

少爷那时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飞奔到自己的房间,她知道少爷要哭了,他会躲到自己的房间偷偷哭。对她来说,他的一切是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因为她伴他出生。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天会有勇气去到公子的房里,想要安慰一下公子。

她悄悄走进公子的房门前,看到虚掩的门,偷偷往里面窥去,公子的头埋在顾琪姑娘的肩膀上轻轻啜泣。

然后她就走了。

不走还能怎么样?难道要闯进去说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来为公子打扫房间你们继续就当没看见我吗?

真是可悲啊,她仰着头走,不知为什么眼泪却掉了下来。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一生也就鼓起勇气了两次,可最后一次却是死亡为她做了收尾。

公子也从来不知道她叫什么,不知道便是不了解,但那又怎样?她不在乎这个,她还是知道少爷喜欢碧桐坊的玫香糕,知道他素来不爱午睡,知道他一向想在藏书里做批注却懒得动手于是干脆自己帮他做了批注,知道他不喜欢与陌生人交往,知道他把顾琪姑娘当妹妹看待。

她知道公子的一切却不知道他的心,于是才能接下公子当年吟诵的温庭筠的诗句,因为彼此都是无心人。

“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知道公子其实不愿去杀顾琪姑娘,不光因为她已经贵为皇后,也因为她是公子最宠的妹妹。

杀了顾琪姑娘,公子会后悔的吧。

所以她想挡下这一击,哪怕用她的命。

她唯独不知道的是,怎么会有一个不喜欢陌生人的人把从不相识的少女带在身边做自己的贴身侍女?怎么会让她跟自己这么多年?

有的人也许只需要一眼,三生便定在了在外人眼里平凡但在我眼里惊艳绝世的你的颜。有的人甚至不需要惊艳三生只需要一颗心。

“镜儿!”苏简悲哀地大叫,于是那稳坐的佛像晃了晃,寺庙的梁柱倾了倾。也许他觉着大叫可以让她布去那条通往彼岸的路,喝那碗忘却记忆的汤。

“原来公子是知晓自己名字的。”她想着,没了一丝呼吸,想陷入沉睡的公主。

多可笑,做了一辈子婢女的人死时却带着高贵的笑像个公主一样。

是有多无聊的剧作家才会写出如此狗血的桥段?大概是因为我们也是白烂的演员,念白烂的台词,生活逼得人成了演员却是时间给了一幕开场。

草草开始,草草结尾。

“你不是号称一笔苏简吗?不是传言南华老仙问你世道不堪你回了他一笔简单吗?你不是以为人简单豪爽著称吗?你不是交友遍天下吗?可你最好的朋友死了,你最亲近的人也死了,你只有我一个人可以选择!不,你没得选了!”她疯狂地大笑起来,不再像以往一样典雅,披头散发的像个泼妇,她的发簪在之前就掉了。

不再是从前那个紧跟在简哥哥后面的顾琪妹妹了。

过去的也不会再有重来。

“你疯了。”他无力握住那两支判官笔,内心柔软的像布一样的人此时是缺了线的拨浪鼓,遭人嫌弃,自我放逐。

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家家酒,你举杯,我痛饮。可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逢场作戏的过家家,时间到了就只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再怎么努力的人也只是享受了改变的过程,却改不掉结局。

因为往事随风而去却又铸就轮回在每一个你必经的十字路口留下指路的无字碑。

也许再见才是我们最应该说出口的告白因为它不是永别。

“叔父,你为什么要杀姨娘?”一直躲在顾琪身后的孩子怯生生地问。

他的眸子充满灵性,苏简心念一动,恍惚间觉得他好像一个人。

一个驻守了数年边疆的将军。

“这个孩子是?”他不由自主地问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驱使他问出这个问题。

男孩带点骄傲的抢着回答道:“我的父亲是北修第一武臣的谢了佛!”

紧接着用怯生生的语气回答道:“不过这都是他自己在家说的,我知道北修第一武臣是一笔苏简大人。”

他的两根食指戳着的样子可爱极了。

他就是那个姓谢的白痴的儿子,谢了佛一声精忠报国,临了唯一的心愿是护住家人,早在回国述职的路途中他就有所预感此行不妙,所以给自己的至交好友写了信,可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苏简没做到,谢了佛一家只剩下这个被顾琪留下的孩子了。

苏简不忍心看他,一看到这个孩子就好像那个人还在自己眼前冲自己笑着,对自己说:“你个小欻欻,一定要记得养好了身子,这样才能跟何餮兽他们一较高下啊!”

他只好回答男孩:“叔父跟姨娘有仇。”

“可我爹走之前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孩子眨着真诚的眼睛,像那个人死而复生,越明亮,越真挚。

苏简顿住了。

他不再是那个满腹经纶博览群书的大学士,不再是手握权柄的北修第一重臣,不再是断人生死的武林高手。

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有失意与失落。

于是他走了。

“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别让我再也不想再见你。”

他飘然而去,留下写意却落寞的背影,孤寒而且孤单,伴着枯藤,抒着“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槿色。

顾夕山下,坟还是那座坟,只是多了一个守陵人。

只有梦中人的背影,衬着他的荒。

做个守陵人,伴卿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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