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黍先生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慢条斯理的将店铺门关上,悠然自得的回到庭院里,为自己倒上一杯茶,“阁下远道而来,出来喝杯茶吧。”
自院墙上下来一个男子,“先生泡的茶味道好极了,在下闻着味道就来了,先生,可否赐杯茶喝喝?”
姿态优雅的在对面的位置倒了一杯茶,做了个请的姿势。“院墙上闻了一就为一杯茶,岂有不赠的道理。”谎言被戳穿也丝毫不觉尴尬,径直坐了下来。
“在下的主子让在下特别注意近几江南城来往的人,先生也算是其中之一,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苓黍先生慢慢悠悠的吹着茶水上的浮沫,“这么巧就到我了,也算是有缘分。”“多谢先生体谅。”“你家主子是?”“在下只知奉命行事,镯子的事,在下不知。”“嘴倒是挺严,你的主子是大列朝的吧?”“在下只知道他会付给我银子,我只管听命与他便好,其余的,一概不知。”
苓黍先生品了口茶,“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不过是个账房先生,平平淡淡的生活着,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先生的话在下定会传达到,至于主子怎样做,在下是不能干涉的。”
庭院里就只剩苓黍先生一人,悠悠然的喝完那杯茶,才站起来淘米做饭。不多时,门外有人乒乒乓乓发出声响,男子嘴角笑意渐浓。
“时间还早,怎么都把店铺给关了?”
简单擦干手上的水,走过去替来人接过菜篮,“今日生意不错,早些关了也慰劳慰劳自己。”
阿娴熟练的系上围裙,“这段时间正是春夏两季交叠的时候,布匹换的比较频繁,辛苦你上货下货了,要不咱们雇几个工人吧?”
男子也拿过一条围裙系上,“不用,慢慢来吧,忙的时候就运运货,不忙的时候就算算账,看几卷书,倒也还算惬意。”
庭院里,两个不是夫妻的人像平常夫妻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配合还算默契的坐着一餐一饭。
“言言,听江南有一家不错的布坊店,今日去挑几匹布匹做几件衣裳吧。”
花言一脸茫然,“我们不是昨日才来吗?你听谁的?”完全不懂他意思的花言无情地戳穿他,后者尴尬的为她夹一筷子菜,“来之前听的,现在正好是春夏之交,也恰好去做几套衣裳。”
花言点点头,“那珂、春水也去吧,一起去置办几件衣衫。”“是,姐。”春水很是开心。
“姐,奴婢……”“怎么了,珂?”花言看向支支吾吾的珂,买新衣裳还不高兴?
“前些孙侍卫已经替奴婢置办好了,奴婢不用去买了。”
花言还没话,“哇!珂,你这速度也太快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也就前段时间,从璃城赶往江南途中,孙侍卫沿途给我买了好些衣裳。”“真好!”
“以前听皇城里的那些妇人姑娘们,江南的衣裳款式是皇城也不能相比的,大列朝那么多好的绣娘,有一半是出于江南,这些因为时间匆忙,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和花侧妃去,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再置办一两套也无妨。”孙志明淡淡的开口。
“好!”珂那丫头兴高采烈地点头答应。
几番周折,花言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他们的店铺门口,店铺倒是平平无奇,不算大,倒也紧致有序。铺子里此刻有几个姑娘正在挑选布匹和花样,花言她们也踏进去。
“几位姑娘,想买布匹还是成衣?”
“我家姐听闻此处有一新开的铺子,买的布匹,花样都还算新鲜精致,过来看看。”“那姐您先看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花言与珂、春水十分开心的挑选着,却不知有一双眼睛自从她们开口话就一直盯着她们。
男子皱眉,该来的还是来了。走过去对正在给几位姑娘介绍布匹的阿娴:“你先看着会,我进去一下。”“嗯,行,你去吧,不过今日客人有点多,你早些出来。”“好。”
走进后院,将房门关上,“出来吧。”四周安静如常,并无什么异样。苓黍先生走到中间,负手而立,“大列朝的摄政王,没想到也是个不敢见饶家伙。”
苍凌洲从他身后缓缓走向他,声音有些颤抖:“明阳太子……”
男子却一直没有回头,“找的倒是挺快。”
“明阳太子!真的是你!”苍凌洲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语气中饱含不敢相信和无上的喜悦。
男子摇摇头,叹气转身,很是无奈地看着身后人,“不是早就猜出来了吗?现在怎么这么惊讶?”
“在璃城只是猜测,可关于明阳太子的一切,凌洲都不敢妄自揣测。”“因为不敢妄自揣测,就一路追踪到了江南?”“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有好多话想问明阳太子,这些年……”
“放心吧,这些年我过的很好。”“我的祖父……”
列明阳走过去,遗憾的拍拍他的肩膀,“苍老将军为了救我出来,替我挡住了许多碎石,是我对不起他。”
“所以,祖父已经……走了?”
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模样,虽然很不忍心,但思考了会,还是了实话,“是,苍老将军的麒麟玉佩也是那晚交到我手中的,之后我便一直保护着,直到前几我查出了真相,这才将它拿出来竞拍,引起你们的注意。”
“从那样可怕的地方逃出来,太子是怎样活到现在的?”
列明阳云淡风轻,“那日,梦辉国的士兵将碎石从山上放下来,又刚下过雨,我们一群人在谷底无处可躲,只能生生被砸死,砸伤,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的确是个难忘的夜晚。”
两人沉默着,“我记得第二太阳还没升起,就陆陆续续有士兵过来收拾残局,我趁着人少的时候跑开了。”
“然后呢?”
“然后当然不会这么顺利,我被一个丫头盯住了。”
“丫头?谷底怎么会有丫头?”
“梦辉国的二公主梦琷,梦中捉鳖的计策就是她想出来的。”“在华川楼那个?”
“你可别看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丫头,鬼点子可多着呢,差点就成了梦辉国下一任储君。”
“可那时她才多大?”
“是啊,和那时的苍家公子一样,都是足智多谋的孩子。那丫头发现我后,追了我许久,直到我坠入湖中才停下脚步,却也立刻叫人在湖中探查,办事能力和反应都很不错。”“她想至太子于死地。”
看着眼前戾气越来越重的男孩,列明阳一贯温和的笑着,“不,相反,我觉得那丫头想救我。”“救太子?”
“对,救我。”
当年的他也是受了很重的伤,坠入梦幽湖也是别无选择才做的决定,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现在沉浮间看到岸上的姑娘脸上如死灰般颓败,后来他在梦幽湖附近被救下,听那些人,有上百来号人,每日每夜的在梦幽湖上探查,本来他也以为自己是要被置于死地,可恢复后一点一点的查证,他才恍然明白,原来当年追出来的那姑娘,是想救自己。
梦辉国国主并不知道当年还有人逃了出去,那些在湖上打捞的人和在梦幽谷谷底收拾残局的士兵甚至不是同一波人,他猜测,这个几乎是未谋面的丫头,违背了自己父亲的意愿,刻意救下自己。
“那这次麒麟玉佩现身,二公主为何这么急切的过来?”苍凌洲原本以为他们是来查探当年逃出来的人,以为他掌握了什么秘密,可既然二公主都知道,又何必千里迢迢跑过去,却又什么都没做呢?
“二公主来找过我,和我了很多话。”
“都了些什么?”
“我很像她的一位故人。”“太子的意思是,二公主要找的那位故人就是您?”“我猜测是这样的。”“太子与二公主是故人?”
“早些年我的确去梦辉国讲学过,可在我的印象里,并没有二公主这个人,似乎,那时还不够受宠的二公主并没有同其他皇室的兄弟姐妹们来参加奖讲学。”“那太子为何何成为她的故人?”
“是啊,谁知道呢?或许只有二公主自己了吧。”抬头眯着眼看着晃眼的太阳,“不过既然你们都找到了这儿,想必二公主也快到了。”
马车里,梦琷正在闭目养神,可闭着的眼皮也是一直在动着,她并没有真的在养精神,相反,她现在心乱如麻。
“难道明阳太子真的还活着?会不会苓黍先生真的就是绵阳太子?否则我看着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肯定是的。”
“公主!”马车外传来了阿沅大声的呼喊,“何事?”“连着赶了几的路,士兵们都累了,在此处歇息歇息。”
梦琷皱眉,“照这样的速度,我们至少也还要三才能到达江南,收拾收拾东西,继续前进。”“公主,就算人能坚持住,可马匹是一直没好好休息过,就让他们好好吃点草吧。”
看这大太阳下耷拉着脑袋的马儿,梦琷最终还是妥协了,“整顿一下,喂好马儿就赶紧出发吧,希望第四能到达江南。”“是。公主要不要吃点东西?”
阿沅见下人们已经开始生火了。梦琷此时一心想着她的明阳太子,根本没有胃口。“不必了。”
可过了一会儿,阿沅还是端着一碗热汤过来了,“这些气干燥,又急着赶路,一直吃那些又干又硬的干粮,喝点热汤吧。”梦琷接过一口闷,又将碗定了回去。
“公主,大列朝的人突然全部离开,想必是有当年幸存者的消息了,当年那么多人,都只看到玉佩,却没有找到人,很有可能当年的幸存者就是明阳太子。”“嗯,阿沅,我对华川楼的苓黍先生有一种很浓烈的熟悉感,我是真的觉得,苓黍先生就是明阳太子。”
“公主这些年对明阳太子心心念念的,想来您的感觉定不会出错,手下也觉得,苓黍先生就是明阳太子!”
梦琷将一直放在心口处的玉佩拿出来放在手中,细细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眼睛已经润湿,“阿沅,你也这样觉得吗?真好,我以为是我出现幻觉了,没想到有人和我有同样的感受,看来明阳太子真的还活着。”“嗯,公主都还未将玉佩亲自交到明阳太子的手中,明阳太子自然是尚在人世,等马儿喝点水,我们就出发。”“嗯。”
不远处的三姐弟将他们的话全部听了进去,“大姐,二公主似乎对这位明阳太子很是关注。”“何止是关注?依我看,二公主是喜欢上这位明阳太子了。”
白云静静的听着青山,绿水的对话,“可是我们知道的消息,并没有二公主与这位太子认识。”“国主夫人不可能全部了解二公主,不是吗?”“就是,谁都二公主飞扬跋扈,可这么多年了,我们有自己的名字,却还是因为二公主。”
“你们二公主这次突然下江南,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位明阳太子?”“那还不够明显吗?肯定就是为了寻找太子才不远万里赶过来的。”
“嗯,我听,当年梦幽谷谷底的事,就是二公主亲自去追的幸存者,那么聪明的二公主却没有将其抓获,后来也没有上报给国主,前些日子苓黍先生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国主知道后大怒,郭主夫人这才找了借口,将我们塞到了公主的身旁。依我看,当年二公主就是刻意要保护那位幸存者,肯定是因为知道就是明阳太子。”
“可是这位明阳太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进入二公主这样牵肠挂肚。”
“我打听到的消息,是个极其温和的人,早些年还来我们梦辉国讲过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