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奕诸还在梦中朦胧,听见翻书声音,只见无名靠在窗前,天色微微亮起,天边已是层层鱼肚白,还没听到鸡啼,走廊的蜡烛已经吹灭了。
奕诸擦着眼睛起床,走到无名的身边,只见无名翻着书在那里看着。
“姐姐,你在干嘛?”
无名转过身,笑道:
“你醒啦,我在看书呢,还有一点儿我便能看完了。”
奕诸听完便高兴地拍拍手,说道:“哇,姐姐一晚没睡就把那几本书几百页看完啦,那文武圣试便能顺利应付呐!”
无名见奕诸这么兴奋,忙不迭地制止她:“哪里来?这几百页密密麻麻的字,哪里能这么快看完,我昨夜睡了一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时时想着那盗窃案又无法,只得起床看看书,我如今也只是把这些书草草翻了个遍,标记重要的地方,这几天再着力研究。”
“原是如此,姐姐看完便休息一下吧,这盗窃案不知道还要如何解决呐?”
“我哪里睡得着,”无名把书合上,“那盗窃案很是麻烦,九天后又是文武圣试,这时间实在是太急了,我不知能否做到。”
奕诸搭着无名的双肩:“姐姐,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
奕诸给了无名一个大大的笑容。
听到奕诸的话语,无名的心稍稍冷静下来:“嗯,一定可以的。”
心绪一旦平复下来,无名又开始打着哈欠流着眼水,奕诸见状:“好了姐姐,等下我们还要去查看这盗窃案,你得先安生睡下,等下我再叫你。”
“嗯,那我便睡一下。”
无名回到床上,拉起被子,面向墙边睡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昨日上午无名就忙心于柳络筠与曾从文那事,下午回来便是丽华楼大盗一事烦扰着,心绪复杂,身体劳累,她从前在涣清皆是锦衣玉食,那里有过这等烦扰劳累,可是以后等着无名的大事,且怕是更多……
奕诸走近无名,轻轻的点了她的睡穴,趁着天色尚早,轻轻地开门出去,只见门外每个住房门前皆有一名小厮站着,如今刚好在轮班,小厮们交替地站岗,而她们的门前来换岗的便是冰儿。
冰儿见奕诸开门,便高兴地向奕诸打着招呼:“奕诸姐姐,你醒啦,那我给你们端来早饭。”
奕诸说:“不用了,我有些事情要去调查一下,你无名姐姐刚睡下,在房内睡下,看好房门别让别人打扰了。”
奕诸的语气严肃,冰儿哪里敢多说别的。
“是。”
只见奕诸今日穿着在涣清准备的衣物,昨日小厮已经洗好放在房中,月白色的纯色男子外衣稍稍磨损,袖子边是有些断开露出线头的白色绣线,内里是浅蓝色衣服裤子,帮着深色腰带,头发高高的束着,英姿飒爽,倜傥流风,她腰上拿着金杉木牌,从天权的楼梯往下行,消失在冰儿的视线中……
不时已过辰时,奕诸缓缓地推着无名。
“姐姐,姐姐,辰时刚过,得起床了。”
无名睡得沉沉的很是舒服,发出了些许呻吟声,拍开奕诸的手又转过身睡去,奕诸又推了推她。
“日日说着什么建功立业,怎么还是小孩子似的,姐姐快生醒来,别逼我使那招儿……”
“……”
见无名无甚反应,奕诸只能用回从前在涣清对付无名的招数了,她把手伸进冰儿准备给无名梳洗的清凉的井水中,把双手浸在水中,奕诸的手指修长,像是玉笋一样,只是上面有些伤痕。
奕诸把手从水盆中拿出来,把无名的被子打开,掀开她的上衣,无名的绿色肚兜与旁边露出的白玉般的肌肤一览无遗,奕诸推开无名肚子上的肚兜一角,把清凉的手放在无名的腰腹之处……
“啊——”无名冥冥中腰腹之处受到强大的刺激,又痒又冷,一个激灵便要从床上跳起来似的弹起,推开奕诸。
“哈哈哈哈,姐姐还醒不醒了。”无名的反应太可爱可笑了,奕诸在地上笑得起不来。
“我得马上把你嫁了,你这黄蜂毒妇,你是要害死我的,我这就叫人把你卖了,买去给老头做续弦,你是要害死我的是不是?你这毒妇,坏蹄子,我要与你断绝关系,我要找人来打你,我,我还找人给你黥面让你没脸见人。”无名在床上大骂地上的奕诸,奕诸笑得不行,又得去安慰安慰无名。
“好姐姐哈哈哈,原谅我罢,再不敢了哈哈哈哈。”奕诸过去抱着无名,还在那儿笑,无名没有反抗,嘴里却还在说着胡话,两姐妹都在床上拉拉扯扯,互相打闹玩着。
“好一个坏蹄子,知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就欺负我便是了,我得回涣清了,我回去了,我真的回去了。”说罢便想要下床。
“我错了,再不敢了,”奕诸死死抱住无名,“姐姐正事要紧,如今已过辰时了。”
“……”无名突然被提醒,“你这厮……算了,我拿你没法了,专心正事去。”
冰儿敲门请进。
“进来吧。”
“姐姐们好生热闹,我在门外就一直听到了你们的玩闹了。”冰儿捂嘴低笑。
无名就说:“冰儿来评评理是不是这蹄子的错,丽华楼还要人不,我把这厮买给你们求个轻松得了。”
“有人来自然是要的,尤其是奕诸姐姐这样的,嘻嘻。”
“不要,我还要去考试呢,我已经不是你的丫鬟了,我不要!”奕诸大叫。
“知道你不是我的丫鬟,可我还是得把你卖了。”无名又笑。
二人又打闹起来了,冰儿好不容易才劝下来。
“姑娘们别玩儿了,好生梳洗吃了拿早饭便到蔡掌柜处,掌柜的有事找呢。”
无名这是看向桌面,桌上已经摆上饭菜,是一碗稠稠的稀饭,配上煎鱼酸菜饺子小样几款,碗碟皆是青花瓷,摆放讲究,筷子也是牙白色镶金边,明显比昨天的早食要好上许多了。
“这……饭菜很是精致啊。”
冰儿说:“蔡掌柜特意吩咐,说是要靠二位解决事情,让二位姑娘好好吃住。姐姐请勿客气推辞,不然冰儿我也很难做的。”冰儿也希望无名二人吃住能好些,不由得冒犯了也不知。
“既是这样那便梳洗吧。”无名心中那什么小纠结早被那男子点通,她如今可不拘泥于那什么腐朽的伪君子之道,既来之则安之。
梳洗后无名坐在窗前的铜镜前,桌上还摆着自己今朝看的书,镜子中看到身后的奕诸打开小柜子拿出新衣服。
“这是哪里来的新衣。”
“这是我今早趁你睡着时去哪的,好不容易才等到那店家开门的。”其实奕诸从一大早就到那店前拍了很久的门,那家的胖老板是在受不了,才给她开的门。
“你看看这件怎么样,我当时一眼就觉得适合你。”奕诸递给无名一件桃粉色的裙褂,无名推脱不得,还是穿上了,这衣服于是奕诸记着无名刚出门的尺码,谁知这一月来二人经历多事,身体早就生长了,无名的身材更为消瘦,那桃色衣服穿在身上更为蓬松,确是“人比黄花瘦”,冰儿给无名绑了个垂鬟分肖的发髻,头上分成两股小小的发环,配上些许粉色绿色的发饰,剩下的头发叠成燕尾垂在右肩,很是灵动。
无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与以往的自己不同了,上年是昶帝登基之承天元年,到如今已是承天二年三月,十五岁的无名与小一年的奕诸就这样走了半个多月,没有照过镜子,现在照着镜子,无名的确感到自己变化了,脸蛋的婴儿肥慢慢消去些许,稚气消去,脸蛋变尖了,五官也长开了,这样子的她原本已经是妇人,在小小的涣清林家,嫁给林秋荇,与文娟为操持家务而烦心,还要照顾阿奶,等爹爹回来还要给他做上自己的拿手小菜,也许可能为着孕事烦心……
“姐姐……怎么了?”奕诸见无名发呆。
“呃……没什么,可能太就没怎么对着镜子贴妆,有些感慨而已,好了,赶紧吃些早饭,我们得尽快解决这件事呢。”
“嗯,快来吃吧。”
二人都坐到桌边,奕诸一直给无名夹着小菜,粥菜有些许凉了。
无名便说:“奕诸,你很早便吃过了吗?”
“吃了也有半个多时辰了,”奕诸说,“今早你睡下的时候,我便睡不着了,思来想去想着下楼走走,刚好走到那间铺子,便顺便把衣服拿回来了。”
无名见奕诸的身上穿的还是半月前从涣清时来准备的衣服,便问奕诸:“妹妹为何还穿着那旧衣裳,跟个小子似的,快去换衣服。”
“我就喜欢这男子的衣服,很是轻便舒适,我动作大喇喇的,正适合我活动呢。”
“……也是,不过你也该做些新衣了,这几件磨损的严重,平日出去还可以,若是考试时穿,那些教官怕是会刁难你。”
“姐姐说的是……人要衣装嘛。”
“嗯,这是对人的尊重,与我可以随意,到了官场可能一些小纰漏会让你的路子更难走哩。”
奕诸深以为然:“我懂了,可我们的钱若实在做一件新衣便是太吃紧了。”
“那你做的那些个新衣服,就没一件是轻便的吗?”
奕诸不好意思的说:“我一见到这些布和绸缎,就在脑中想着姐姐穿着它会有多漂亮,没有想到我自己……”
冰儿在旁边笑着说:“这个简单,若是姐姐们相信冰儿的手艺,冰儿可以给姐姐你改裁衣服。”
“哇,真的吗,我的好冰儿。”奕诸高兴地问道。
冰儿说道:“如果能对姐姐们的考试有那么些许的作用,冰儿愿意一试,只是冰儿手慢,得等六七天罢了。”
奕诸点点头:“六七天是为快也,我从前也学过修补衣服,那个教我的姥姥都要九天以上呐。”
“姐姐盛赞了。”
无名便笑说:“如此便要麻烦冰儿妹妹了”
冰儿又说道:“既然这样说定,奕诸姐姐便快快选来衣服,给我些你的要求,我好给你快快改好。”
奕诸闻即便走到衣柜前苦苦思索选择,待无名吃完早食,奕诸还是没有动静,冰儿先把碗筷拿去收拾,无名就在那提奕诸做决定。
“从前我可没见过你选这么久的。”
“从前做丫鬟,哪有这么多选择,也是你是我的小姐,我才能穿些你穿过不要的衣服罢了,普通人怕是就几件衣物来度日,甚至有的穷苦的只有一件衣物呢。”
无名听来很是刺耳,满是不好意思的,便想着得好好待奕诸。
“你瞧这件红底白面的,绸缎做的,多美啊,就这件罢。”
奕诸摇头:“这一件穿在姐姐身上是极美的,我不能要。”
“……那这件浅绿的很活泼呀,绿色的裙子又绣着白色的兰花,很是淡雅。”
“这件也是姐姐穿的极美的,我不能要。”
“……”
冰儿敲门进来:“姐姐们快些选,掌柜的再请了。”
无名不等奕诸反应,便把剩下的那件靛青色衣服拿去给冰儿。
奕诸还想说,无名哪里理她,跟冰儿说:“你奕诸姐姐好动地跟猴子似的,给她做的容易活动一点,外衣腰带什么的便缝在一起,以免她动作幅度太大掉了,或是变得成为累赘,总之就是去繁去便把。”
“冰儿明白了,请姐姐们跟我来蔡掌柜处吧。”
二人便跟着冰儿来到昨天的房前,那里正对丽华楼大门之上,窗前挂着丽华楼几个大字,从外面很难发现这个房间,自然也很容易观察楼下的人了。
冰儿一如昨日一样请进通传,再把二人通传进门去。
只见今日蔡掌柜依然穿着赤色衣物,只是衣服花样变了,袖子,领口,裙边皆是橙红色绣线,绣的是云纹,乌黑的头发没有束起,反而全部披抹在脑后,在后脑勺处拿着红色发带绑住,头上带的是橙红色护额,额头圆润,发线在中间尖尖地凸出,脸上不像普通的风流士人一样抹粉涂脂,白皙红润的皮肤以及红得不像是天生的嘴唇,此时正躺在长椅上闻着香,手中把玩着猫儿,那猫儿极肥,安静地在他手中睡着了。
“总算是来了,两位小姐再不来我就要找人把你们绑来了,呵呵。”他虽然明显在开玩笑一样,二人却从他棕黑色的眼睛里看不出玩笑,微微地打了个颤抖。
“好了掌柜的,”无名振作精神,“我昨晚想到一些好奇之处。”
“你说。”
“我想去第一个驿丞遇害之房看看还有没有蛛丝马迹。”
“……”掌柜的摸着猫儿不说话。
“……蔡掌柜,”奕诸挑了挑眉,“你该不会……把那房租出去了吧”
蔡掌柜笑笑道:“这丽华楼这么多住客前来,毕竟过了半个多月了,当然也得租出去啦,是吧。”
二人心中皆是晴天霹雳:那还有什么可查的。
无名扶额,说道:“罢了,这个也不是必要的罢了,掌柜的把这月以来的客户名单都给我看看吧。”
蔡掌柜从身后的柜子翻找了一下,给她们俩递出了一大沓登记簿子:“喏,这原是除了我可以看得,现在就给你们看看吧。”
无名拿起登记簿子,那簿子极沉,她差点就拿不起来,奕诸帮她放到桌上,二人便在那里研究了起来。
蔡掌柜又说:“丽华楼来往人数极多,除了天权玉衡二层可住客,三层的天玑还有几间改装的客房,地处偏僻之处,因此平日照看较少,是为下房,便在你们俩住的楼下一层。”
奕诸看着登记簿上密密麻麻的字就受不了:“掌柜的,这个月究竟有多个住客啊?”
掌柜沉思一会儿,大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月生意有些淡了,约是八百三十三次登记。”
“八,八百三十三次!”奕诸大叫,“怎么查的完嘛。”
无名听后也不在一一查找了,但她内心觉得此两件事还是有联系的,便开口询问蔡掌柜,那蔡掌柜,从第一个遇害的驿丞受害至今还一直住在丽华楼的住客有几位呢?“
“呃,应该不多,你在簿子上看,后面没有画上记号的便是了。”
二人在簿子上好不忙活,无名找的太久眼睛酸涩,停下来喝口茶。
“这真凶应该就在这些人里。”无名说道。
“为何?”蔡掌柜不解。
“我以为既然此事是贾将军自己都做不了主的事,而贾将军又主战临煜与乾象之战,怕是南国乾象的什么变故,让他们迫不及待的请来高手间谍之流夺回信件,既然丽城是清州至中都的必经之路,无论官民,且丽城人流极多,人数复杂,来自五湖四海,南乾象北褂陀都有,是极便于隐藏身份之地。”无名顿了顿,喝了口茶。
蔡掌柜迫不及待的想听下去:“嗯,快继续说下去。”
无名继续说道:“那么那个间谍绝对会藏身于丽城,暗中盗走信件。”
蔡掌柜大喜:“不愧是那家伙推荐的人,果然有些本事。”
无名又一转语气:“只是……”
“只是什么?”
“掌柜的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那人知道第一个官员会在丽华楼,又知道贾将军第二次秘密派来的人呢。为什么两次都是发生在丽华楼呢?”
“……”
无名沉思中,房里只有奕诸在翻查簿子的声音。
“我得去看看第一个遇害的尸首才行。”
奕诸大惊:“不是吧,我,我不要。”
蔡掌柜也劝道:“无名姑娘,那驿丞在就下葬了,现在在挖出来只怕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
“不行,这次只能去看一次那具尸首才有法子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