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勾，夜风徐徐。

工辛缓缓说道：“工错前去曜城卧底，前前后后总共四年的时间。事实证明，我们并没有选错人，工错确实很能干，他竟然坐上了曜城右护法的位置，成为了曜僧最信任的人！”

工云轻轻“啊！”了一声，他想起了莫刚跟他说的话——“小兄弟，你是工错之子，又是戈雷传人，怎么算你都是曜城的人！”

工云这才明白莫老大为什么会这么说。自己爹爹曾任曜城的右护法，而自己又因缘际会继承了曜城左护法的玄功。

工云感到很多事情，在冥冥之中，自相巧合。

只听工辛续道：“工错刚去卧底时，给我们传来了很多有用的情报，靠着这些情报，正道联盟打了不少胜仗。但随着他在曜城的位阶提升，事情发生了变化，他传回情报的次数大幅减少，情报价值也下降了很多。另外，江湖上也逐渐听到传言，说是白峰城主的第三子投靠了曜城。”

工云道：“江湖上为什么会有人知道我父亲是卧底？”

工辛道：“具体情况我并不知晓，工错是否真的叛变，也不得而知。但是，江湖中既然已经出现了这种传言，就已说明工错的身份暴露了！”

工云缓缓地点了点头。

工辛道：“我一听闻是这传言，当即去找城主工断，建议马上将工错召回，否则他会有生命危险。当时，正道联盟对曜城的包围态势已经完成，大决战即将到来，工错的使命本来已算完成，更何况他身份暴露。工断同意我的看法，派我带着工元锋和名剑山庄庄主全离，前去将工错接回。那日，我们到达接头地点，等来工错后，我说，正道联盟将对曜城发起总攻，你任务完成，立刻回白峰山。但工错的态度相当暧昧，他一脸的踌躇，说自己暂时还不能离开曜城。”

工云诧道：“为什么？”

“工错说，曜僧正在闭关参透关于永生的终极奥义，而这个秘密隐藏在一柄叫做‘无尽’的魔刀之中，他不能在这时候离开曜僧。另外，他也有个人的原因必须留在曜城。随后，他就开始替曜城求情，说曜城的人并非十恶不赦之徒，正道联盟与曜城之间的矛盾，是可以化解的，请我们不要发起总攻！”

“难道世上真有永生之法？”

“哼，都是糊弄鬼的！世上岂有永生之法！即便是能够修成神仙，也不过只能活到五百岁！他前面的话就是托辞，后面请求不要进攻曜城才真实的话！”

工云心中不太认同工辛的说法，他心道：“这未必是托辞。魔刀隐藏着世间奥义，这是戈雷在狱中跟我说过的话，他可没有必要糊弄我这个小鬼！”

工辛道：“工错的态度，令我们大为震怒，我当时认定他果然如江湖传言那样叛变投敌了。于是，我们三人当即出手擒拿工错。不过，工错的武功比离开白峰山时更加厉害了，集我们三人之力，也打不过他，反而都被他封住了穴道。”

工云咂舌，对自己父亲的敬意油然而生：“工辛、工元锋、全庄主三人都是真武道段高手，我爹爹竟能以一敌三，就算是五叔工锦怕也未必能做到！”

工辛续道：“我经穴被封后，破口大骂工错背弃祖宗投入魔道。工错只是静静听着，并未反驳，他向我三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说他确是对不起工家。等他完成任务后，自会回到白峰山谢罪，随后便飘然离去。”

工云道：“爹爹定然是心中有苦衷，他若是真的叛变，不会这样放你们走的。”

工辛以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工云，过了好一会儿，说道：“你爹爹若是真的有苦衷，那苦衷可能就是你了。”

工云愕然道：“我？为什么？”

工辛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工云的话，而是继续道：“工错所作所为，令我等三人非常愤慨。我们回到白峰山，向城主工断汇报了此事。当时，正道联盟对曜城的大包围已经完成，我方已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工断担心工错会坏了大事，于是联合另外四大宗门领袖商议，提前对曜城发起总攻。”

工辛说到这里时，工云脑海中闪过了在梦境中见到的画面。

一群人被敌人重重围困在山崖上，但他们并不屈服，每个人的目光中，都燃烧着坚毅的火焰。他们高喊着口号，反冲入重围，与敌人血战到底。其中，有一名弯勾战士，表现得极为英勇，使出天风勾的种种精妙绝技，击杀了众多敌人。

工云心念一震：“我所梦到的，会不会就是辛叔伯说的那一场大决战？”

于是，工云颤声问道：“在这场的大决战中，我爹爹有参战吗？”

“哼，他何止是参战！在那场大战中，工错简直是曜城一方的中坚力量。正是在他连同十余名曜城主力的浴血奋战之下，曜僧最终杀出了重围！”

“啊！”工云发出了惊呼声，没想到自己的梦境竟然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为什么会这样？

工辛却误会了工云惊呼声，他道：“你感到惊讶很正常。当时，我们白峰城的人，在战场上见到工错时，也都非常震惊。除了少数知情者之外，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工错竟然在为敌人战斗！而就在工错等人的力战之下，曜城主力逃脱，这场大战没有取得预期的完全胜利。大战之后，正道联盟纷纷将矛头指向了白峰城，指责工断纵容其子投奔魔道，甚至怀疑白峰城与曜城内部勾结。工断在应付自己同盟射来的暗箭时，心急如焚，旧疾复发，突然去世。”

工云皱起了眉头，他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在白峰山一直遭到亲友的冷眼和排挤，而工锦始终不让他成为内门弟子。这一切，都是因为爹爹曾经做过的事。

工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虽说是父债子还，但自己背的这口锅未免也太过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