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还是位大明的将军?”
袁帆不由心生好奇,赶紧抓住虎钮,将那枚官印提起,翻过,八个柳叶文体的大字立刻现身出来,内容倒也好认:提督两洋总兵关防!
“大官啊!比昔日那位提督西洋的三保公郑和还要厉害,竟还多了一洋,想来就是西洋和南洋了吧!”
袁帆一边感叹,一边将印玺重新翻回,只见虎钮两旁各有一行阴刻小楷,右侧与印章内容相同,只是多了“礼部造”和“重字九十七号”九字,左侧却刻有崇祯十年九月,日子空缺。
“我的个乖乖!还是个真家伙!”
样式、字形、细节无一谬误,绝非后世胡乱模仿的赝品可比,眼见如此,袁帆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热流。
若在那个年代,有了这枚官印,便可率领如同海上浮城一般的船队出使西洋南洋诸国,所经之处,动辄数百艨艟巨舶,数万人丁军马,旌旗猎猎,兵甲林林,威风八面,好不风光!
这等景象,早已无数次出现在袁帆的白日梦中,每每念及,袁帆都恨不得重新投胎一次,以便回到那段峥嵘岁月之中,定要比三保公走得更深更远,或许便能提早驶入波涛汹涌的大西洋中,早早发现广袤丰饶的美洲大陆,乃至建成一个地跨全球的海洋帝国!
“难道是精诚所至,上天怜悯,竟让自己稀里糊涂的穿越大明,有了这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沉浸在遐想中的袁帆久久不能平复,直到一阵凉风从海面袭来,将满心燥狂再度吹凉,袁帆方才重新冷静下来,于是将印玺轻轻放回,伸手拿起第三个红绸包裹的卷筒。
撑开收口,往下轻轻一撸,一片金光骤然流溢出来,直晃得袁帆眯起了眼睛。
圣旨!
虽然从未上手过,袁帆好歹在博物馆里隔着玻璃看过几次,只从样式颜色和轴头上的花纹来看,袁帆已然断定这是一轴真品圣旨无疑!
小心翼翼的铺展开来,只见一张明黄绫锦为底,左右两端各有一对银龙飞舞,分别环起“奉天承命”四个黑色篆字,尤其两端卷轴通体乌黑,似是牛角制成。
明朝圣旨十分讲究细节,便如卷轴,若是下给一品大员,须用玉轴,二品则为犀牛角轴,三品贴金轴,若是下旨给四品五品以下的官员,就只能用黑牛角轴了。
卷轴无误,样式无伪,袁帆迫不及待开读圣旨正文,只见上面写道:
大明皇帝敕曰:
池鱼常思故渊,游子必归乡田。朕闻安不纳岛千户所守备官兵一部孤悬南疆小岛,恪守大明门户,屏蔽海疆夷虏,忠魂昭昭,可鉴日月。更有昔日三保太监麾下一脉至今滞留化外一隅,独存宝船样范,保有火器式法,远见灼灼,甚慰朕心。
而今天灾频仍,海内不靖,外有建奴肆虐,内有流寇劫荡,此诚多事之秋也,正须忠勇之辈群起而立,以为国家臂膀,上解朕忧,下安社稷,建成不世功勋。
朕命督察院右佥都御史郑鸣,充任西洋南洋巡抚钦差并提督两洋总兵官,奉旨出巡,代天行道,尽启海外资货,重整诸部兵马。
旨到奉行,诸部人马上下尽受节制,一应赏罚擢黜,皆可便宜从事。若有违令抗命者,即为大明叛逆,立诛不赦。
钦此!
崇祯十年九月廿日
“我靠,这也玩真的?!”
袁帆顿觉脑袋嗡的一声,针砭时弊,不避国是,这封圣旨倒与那些个明告天下的罪己诏有得一拼,想来便是出自那位事必躬亲的崇祯皇帝之手了!
只是,这位崇祯帝竟将两洋总兵大权授予区区四品御史,而非王公侯伯这等勋臣故将,想来是病急乱投医,着实有些急了,不过这也符合崇祯帝破格简拔和朝令夕改的一贯风格,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
袁帆一面赞叹玩味,一面又心生不解,只因文末竟有三方印章,其中两方却又自相矛盾!
有明以来,前后共有二十四玺,分门别类,各有用途,不敢稍有差错。
譬如皇帝奉天之宝最大,用以传国与祭祀天地,皇帝之宝用于颁诏,皇帝行宝用于册封,皇帝亲亲之宝专用于颁给同姓藩王的诏书,等等。
而面前这封圣旨上,“敕命之宝”可谓日常通用类型,用在哪里都不算错,那方“皇帝信宝”乃是国内调兵引信,用在此处也十分妥当。
可为何还要多出一方“天子信宝”,须知此印须是调用番夷军兵时方才使用,与“皇帝信宝”共用一处,便是大错特错了!
莫非那掌印太监脑袋昏了,还是有人刻意伪造了这封圣旨,只是功力不济,才闹出这等笑话?
存了这个疑问,原本笃定无疑的袁帆再次糊涂起来!
磲珠,怪梦,木船,钦差,官印,尚方宝剑,还有这卷令人生疑的圣旨,一日之间,死去活来,蹊跷连番,袁帆的神经早已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一旦看清箱中再无一物,脱力之感立时袭来。
虽然不明白这一切变故的缘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朝何代,袁帆却是真的累极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等到重新醒来之后,再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于是,袁帆将几样物什重新敛起,一一收回匣中,刚要躺倒睡觉,忽又想起船上还有四个咽了气的死人,即便都是些异世隔代的同胞,可这人尸共眠总归有些瘆人!
袁帆只得再次起身,口念一声得罪,将那位大明钦差连同船头三具尸体,一一推下船去,任其浮沉飘荡,海中寂灭去了。
袁帆本来还想把木船摇开一点,可无论如何摇撸扳桨,木船却是纹丝不动,想来是被海底礁石卡得牢了。
此时,夕阳早已隐没海面,夜幕垂落,凉风乍起,一轮明月渐上天际,月光洒落到海面上,波光潋滟,粼粼荡荡,徒增一丝缥缈虚幻。
一丝寒意泛起,筋疲力竭的袁帆再也顾不得许多,索性将楠木匣中那身四品官衣取出,胡乱套在身上,又把那双皂靴套上双脚,虽然尺码略小,略微挤脚,却也勉强穿得。
随后,袁帆便找个干净角落,将木匣拉来充作枕头,仰面躺倒,再将那顶乌纱帽望着脸上一扣,就此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