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八十五 振聋发聩(1 / 1)狷夫不羁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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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鸣沉吟片刻,忽又问向洪度年,“洪副主席可曾读过《吕氏春秋》?”

“煌煌巨著,彪炳史册,老朽不敢不读。”虽然不知郑鸣之意,洪度年却仍旧老实回答。

“即已读过,那便好说了。”

郑鸣随之说道:“便如其中《察今》篇中所述:世易时移,变法宜矣。譬之若良医,病万变,药亦万变。病变而药不变,向之寿民,今为殇子矣。故凡举事必循法以动,变法者因时而化。”

郑鸣摇头晃脑背完,立时问向洪度年:“此话何意,洪副主席可知?”

这段话乃是流传甚广的醒世警言,身为饱学之士的洪度年又岂能不明其中含义,正是要告诫人们千万不能因循守旧,反要根据时代现世善加变化,郑鸣借来一用,正可批驳洪度年方才那番言论。

“方才洪副主席之言自然大有道理,且不说三保公时,大明舰队横行海疆,几无敌手,便是今日,若能坐拥百艘千料战船,仍可独霸南洋,震慑海寇。”

眼见洪度年脸上已然浮出一丝愧色,郑鸣无意穷追猛打,反而赶忙为他打起了圆场。

说完,郑鸣忽又话锋一转,“只是斗转星移,岁月不息,此时已然又过两百余年,且问在座诸位,谁人可知今日世界又是何等局面?”

郑鸣目光扫过,却见个个目色迷离,却无一人作答,郑鸣只好继续说道:“既然无人回答,本镇便为诸位略微分解。”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立时一起聚焦到郑鸣身上。

“此时海面之上,单单一个尼德兰红毛国,便有商船战舰不下万艘,身量大多不逊我等千料宝船,此时正穿梭四海,遨游五洋,或凭借风帆之利低进高出,或倚仗火炮之雄强买强卖,时日一长,便得了个海上马车夫的称号。”

说话间,郑鸣已然站起身来,“这还只是一国,除此之外,还有英吉利国、法兰西国、佛郎机国以及诸多洋夷国度,但无论哪国哪邦,无不坐拥数百上千朣朦巨舶!”

许是这个数字出乎意料太多,众人脸上忽然浮出一抹惊色,郑鸣却是佯作不知,只管往下说去。

“诸位久居南洋,许是不知,这些洋夷红毛此时已将战舰开来我大明海疆,先有佛郎机分支之葡萄牙人强占广东香山,私自建起澳门一城,公然与我大明相抗,后有尼德兰人侵我澎湖,再建风柜尾城,后又流窜至大员,建热兰遮城,掠我财货,杀我百姓……”

“郑主席,您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听闻洋夷作乱,唐雷面色立变通红,忍不住插了一句进来。

“此等事端并非光彩之事,便称国耻也不为过,难道也要本镇蓄意捏造不成?”郑鸣怒答一句,直瞪得唐雷低下头去。

“而且这还不够!”郑鸣接着说道:“还有大明崇祯六年,也便是六年前,尼德兰人公然勾结海盗刘香,率59艘战舰侵入我料罗湾,一场海战下来,我大明虽获惨胜,却也折损了数十艘战船和千余名官兵,损伤数倍于敌!”

厅中众人显然已被郑鸣口中报出的这些事情惊呆了,一时再也无人插话。

郑鸣见时机已到,这才重新拉回正题:“试问诸位,若以我区区几十艘舰船,即便未来凑成百艘之数,有朝一日,对敌洋夷动辄数百上千艘武装到牙齿的庞大船队,结果又能如何?”

郑鸣的目光从众人脸上划过,却见一丝惊惧已在不知不觉挂上众人脸庞,郑鸣心中一动,索性激将一句,“莫非你们怕了?”

“怕他个球毛!大不了一死便是!”唐雷腾地站起身来,高声怒喝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迎头遇上,我老唐便是去撞,也要把它们统统撞沉!”

“明明有炮,为何非要去撞!”郑鸣却是冷笑一声。

“末将之意,不过是不畏死战罢了!”唐雷赶忙回答。

“且问唐旅长,便是你杀身成仁,又能撞沉几艘敌舰,杀死几个敌人?”郑鸣继续揶揄道,“更何况我们只需我们船更坚、炮更利、数量更多、战法更强,便可战而胜之,为何好端端的便要去死?”

“这……”唐雷顿时语塞。

“更何况,以目前洋夷舰炮之强,想来唐旅长还不等靠到近前,便被人家一通炮火击沉了,又何来撞船一说?”郑鸣索性对唐雷刺激到底。

“……”唐雷只剩干瞪眼的份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便是要死,也要死得值得!”

郑鸣一改咄咄逼人,忽然换上一副语重心长口吻,“郑某不才,不过早早看出红毛之狼子野心,又恰好知道些洋夷舰炮底细,此番奉旨南巡,郑某一不争权,二不夺利,更不为苟且偷安、一逞私欲!”

说到此处,郑鸣忽然站起身来,对着众人团团一揖,“郑某此来,不过只是为了借助诸位才识与军匠巧工,再造一支独步四海、堪与洋夷匹敌的水师海军,上慰圣上之忧,下解黎民之苦,仅此而已,再无其它!”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足有振聋发聩之效,议事厅中的郁闷气息顿时被一扫而空。

“可若要达成此等功业,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也绝非三瓜俩枣的散碎银子就能做到,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想来诸位必是明白的?”

话到中途,郑鸣忽然停住,转而遍视众人,待见所有人都在点头之时,郑鸣才把后面半句吐出,“归根到底,打仗打的是钱财,而且绝非小数,反而是堆积如山、大把大把的金银,而此时商路断绝,即便重启也要筹备货物,耗费数年时日,如此一来,这金银又能从何而来?”

一问出口,议事厅中再度陷入沉寂,只是这次情势不同,并非为了表示反对,反而是各生惭愧罢了。

“老朽鼠目寸光,不曾解得郑主席宏图伟念,险些误了军国大事,祈请责罚!”

直到过了许久,才见洪度年颤巍巍站起身来,对着郑鸣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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