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殇雪微微蹙眉‘以高羽书的将军身份弹奏?’这点倒是不难,可难就难在高羽书的经历,他身后的家族背景加之他现在的将帅身份。其实墨殇雪弹曲一向只为应景,从来未想过映人,如今这紫衣公子倒是真真的给她出了一道题,这让她心中倒有些觉得这份题目还是颇有一些难度的。
想了一会,墨殇雪的心中蓦然间出现了一首曲子,她微微扫了一旁的高羽书一眼,虽然他与这曲子中所要夸赞的主人还有写茶具,但似乎也是应了紫衣公子所出的这一题了。于是她缓缓起身,走到了雅室之中的另一旁,那里有早已摆放好的筝琴,不一会的功夫她的指尖便在筝上流畅而动,让乐曲随着她拨弄琴弦的动作,缓缓而来。
这是一曲《塞下曲》,讲述的是,战争的残酷,表达了对戍边普通氏族的深深同情。琴声悠扬的同时,墨殇雪看着雅室中的两人,将这首曲子应对的诗词也吟诵了出来:“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出塞入塞寒,处处黄芦草。从来幽并客,皆共沙尘老。不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平沙日未没1,黯黯见临洮。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奉诏甘泉宫,总征天下兵。朝廷备礼出,郡国豫郊迎。纷纷几万人,去者无全生。臣愿节宫厩,分以赐边城。边头何惨惨,已葬霍将军。部曲皆相吊,燕南代北闻。功勋多被黜,兵马亦寻分。更遣黄龙戍,唯当哭塞云。”
直到吟诵到最后一句时,墨殇雪才抬眸看向两人的神情,可却在见到紫衣公子时,感受到他眼中微微一亮的刹那,就连高羽书的神情上,也是颇为的复杂,似惊疑,似欢喜,又似不解,这其中仿佛还参杂着一丝丝的惆怅。
“妙哉,好词,好曲。”高羽书站起来,对着墨殇雪抱拳一礼:“羽书谢过姑娘今日的曲子了。”
墨殇雪是淡淡一笑,其实这首曲子乃是出自前朝的大家,她不过是将曲子与诗词加以结合,倒是没有任何机巧,于是她很是从容的站起身子,对着高羽书微微颔额:“高将军如此的大礼,让殇雪实在是不敢当。”
紫衣公子笑了笑,可他好像正要开口对着墨殇雪说什么,突然间,就听到雅室外面传来极大的惊叫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杂碎的声响,这样的声音都可以传进声闭性极好的雅室,那说明,这外面也是足够的闹腾了,可雅室内的人却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高羽书转身出去,将雅室的门拉开,正想要问清楚原由,那瞬间袭来的尖叫声极为清晰的传进了雅室之内,看来竟不止一个人惊恐万状的嘶喊着:“杀人了!赶快来人啊,杀了人了,杀人了!”
‘杀人?’雅室内的几人面面相觑,纷纷不知这暮雪楼究竟是唱的那一出,就连紫衣公子的眼中也是闪过一丝的异色,但他的面上却极为的镇定,甚至他的身子坐在软塌上都是一副慵懒懒的模样。墨殇雪自琴旁起身走到了刚进雅室时坐着的茶桌旁再一次的坐了下来,见高羽书出去后顺手便将门渐渐的关了起来。此时紫衣公子却对着墨殇雪轻笑一声,道:“没想到暮雪楼的少东家竟然是如此的镇定,难道你对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不感到好奇吗?这可是你的暮雪楼,真的要是出了人命案子,那你这才开张不久的茶楼,怕是就要面临关门的危险了。”
墨殇雪淡淡一笑:“今夜公子买了我的银山雪芽,又提出让我亲自烹煮,那我今晚就只有这一件事而行,对于外面发生的事与我无关,况且,暮雪楼的人,自不会坐视不理。”
“想不到少东家竟然如此镇定,从容。”紫衣公子扫了一眼墨殇雪后,笑着道。
墨殇雪继续手下的动作,为紫衣公子煮茶,很是轻柔的开口:“殇雪只是谨记属于茶楼少东的本份罢了,可却不曾料到会因此扫了公子的雅兴,是殇雪的不是了。”显然,墨殇雪不以紫衣公子的夸赞说动,心中扔在盘算着,这紫衣公子今晚提出让她亲自烹煮银山雪芽之事到底是为何,可看他的样子,似乎这件事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扫兴?”紫衣公子笑着看向墨殇雪,有些调侃意味的道:“我倒是不觉得,只怕这世间的任何男子在姑娘的面前都不会觉得扫兴。”
墨殇雪只是笑笑,并没有与季公子对话,不久后,便听他继续道:“姑娘这么会说话,怎么会唱出戍边战士的心声,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奉诏甘泉宫,总征天下兵,朝廷备礼出,郡国豫郊迎。纷纷几万人,去者无全生,你可知这样的词,若是传到朝堂之中,姑娘可是会大不敬之嫌啊!”
墨殇雪周身猛然一阵,心中急转‘糟了,刚刚她只是想着如何应对着紫衣公子的题目,也只是顺势取了这前朝大家的诗词来用,根本不曾想到这一层,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奉诏甘泉宫,总征天下兵,说不的不就是诅咒当朝将士有去无回吗?朝廷备礼出,郡国豫郊迎。纷纷几万人,去者无全生,说的不就是朝廷对帝国服软,自降身份。整首词下来说她大不敬已经是客气了,若是真的传到了陛下耳中,怕是说她有谋逆叛国之举也是可行的。’当即墨殇雪的心中便开始盘算了起来,让她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也不知该如何皆是,才能将这件事圆过去,摆脱这般似狼一般的双眼,和似狐狸一般狡黠心思的季公子。
直到半晌后,墨殇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道:“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月无百日圆,事无顺成日,这世间的万物,盛极必衰,周而复始,才能转回其道。就好比现在的人生,谁有能知道第二日所发生的的事情,谁又能看的通透无比呢?”她稳了稳心神后,再次缓缓的道:“何况,朝廷也未必会在两军对弈中败下阵,那就更别说备礼请罪了,有些事命运如何,我们都不知,只是对于当下的瞬间,有感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