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六章 梅斋(1 / 1)行空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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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回到碧海阁时已过三更,本就离亮不远,叶盼香昨儿又翻来覆去许久不见睡意,是以没甚睡好。宝漪唤她起身时,她只觉头晕脑胀,眼前发昏,可迫于年考在即,只得强提着精神起身更衣。

梳妆镜前,宝漪娴熟地替叶盼香挽了垂挂髻,簪梅花流苏时在她耳边悄声道:“请娘子放心,今早宝心去厨房瞧过了,阿晚已经回来了。”

叶盼香垂着眼,方才她饮了碗薄荷露,稍稍清醒了些,也有力气思考,遂漫不经心地点零头。

叶盼香想了一夜,终觉得昨晚这件事是唐焕在敲点她,反之他大可不露声色地查下去,顺藤摸瓜。他却选择打草惊蛇,虽里头未尝没有阻力,可叶盼香知晓,唐焕此人绝不似他表面浮夸来这般简单,若是他真想查她,只怕是纸包不住火。经过昨日一闹,叶盼香定会断了与那边所有的联系,线索断了,唐焕大抵也知,饶是他织得网遍布京州,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距离女学年考不过一旬,过后便是得等到初秋才能回去。此次年考虽不如年关前的重要,但却决定了贵女们的假日会如何安排。譬如黄伊珊,她若是有一门考不到贰等,便会被她父亲母亲打发到祖籍,接连着两月不得出门半步,岂不惨烈?

是以这一旬,黄伊珊格外发愤图强,日日跟在叶盼香身后习舞,记药理,十足的临渴掘井。

万道先生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也忍不住嘲讽黄伊珊两句:“闲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

妮子胆儿肥,得知药理考核不由万道师长负责,嘚瑟得跟什么似的,竟也敢回几句嘴。这不,边誊写叶盼香的笔记,边嘟囔道:“急来还不抱佛脚,佛都得踢我一脚。”

气得万道先生那是吹胡子瞪眼,扇柄又往妮子脑袋上飞去,惹得妮子怒目圆睁,这厢也算是叶盼香习药理时如话本子一般有趣的消遣了。

虽是如此,到了用午膳的时辰,黄伊珊依旧是最积极的。自开学以来,每每午休,头一个踏入梅斋的一定是她,厨娘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梅斋坐落于湖畔旁,风景甚好,临窗的木桌还能瞧见湖光美景。梅斋共有三层,头两层是供与梅院贵女们,第三层则是先生们用膳的地方。

黄伊珊自落座起,便举着膳品竹折,托着腮帮子纠结不已,自顾自地念叨:“是吃糖醋鳜鱼,还是荷叶包鸡哩?要不两样都要吧。”

这样无聊的自言自语每日都得上演一番,邻座的叶盼香与唐妍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今日的膳品不多,但胜在精致,叶盼香率先合上竹折,对着梅斋的嬷嬷道:“劳烦嬷嬷,龙井竹荪,佛手金卷,糖醋荷藕,一碟梅琼凉糕。”

唐妍素来拿不定主意,以往膳品与叶盼香选得都是一样的。只这糕点,她口味偏咸,叶盼香则喜食甜,故而选了珍珠碧荷汤圆。

黄伊珊见两人都选好了,也不再纠结,将自己想吃的都叫了来,膳品中只见荤腥,不见半丝素菜,由可见她是半点不顾及身段苗条与否,只贪一时嘴快。

黄伊珊报完膳名,便一脸期待地望着梅斋嬷嬷,美滋滋软糯糯地道了声“劳烦妈妈”。

嬷嬷生得慈眉善目的,同样笑望着她,嘴中吐出来的字眼却是给了黄伊珊沉重一击:“还请黄娘子担待,秦先生特意嘱咐过了,今日起自年考结束,娘子只得吃素,以减下身段,还请娘子重新择选。”

肉眼可见的,娘子的眼神从期盼转变成了惊恐,此番话如雷贯耳,激得黄伊珊当场一蹶不振,惊愣地望着嬷嬷。

今早习舞时,黄伊珊便被秦先生当众训过了,是这腹上的软肉不雅观,做起舞来不见一丝轻盈,也亏得黄伊珊素来厚脸皮,没当众掩面哭泣。

所谓秦先生,是授舞课的先生,身段轻盈可做掌中舞,美艳不可方物。听闻曾有王公贵族以正室之位相聘,却不见其心动。秦先生样样都好,唯这冰美饶称号响亮,是这女学中最苛刻的先生。

“苍啊,大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黄伊珊以泪洗面,扶着窗柄可劲儿地摇晃,以显她心中的苦闷。叶盼香与这戏精处久了,自是见怪不怪,也懒得阻拦她犯病。

素日里先生便敲点过她,该适当地少吃些荤腥,维持身段,可她从未放进心里,吃喝照旧,用她的话来“此世间,唯话本子与美食不可辜负也”。

唐妍却是个心软的,见黄伊珊用了三碟素菜还饿得慌,好心地将自己面前的一碟点心递给她。黄伊珊眼巴巴地就要接过,手却被叶盼香给打掉了。

黄伊珊委屈地揉了揉被拍红的手,怒道:“香子,你干甚哩?”

叶盼香将那一碟糕点重新挪了回来,微笑地看着黄伊珊,“舞艺最重要的便是身段,你若想被送至川蜀旧族家,你便尽管吃。”

毒,一招见血,此话一出,黄伊珊只得满脸幽怨地望着叶盼香,却是不敢多言。

一旬的痛苦和后两月的幸福怎可相提并论,想到要被送至荒无人烟的地方,黄伊珊决定克制。

克制,我要克制。黄伊珊心中默念,将眼睛从两位好友盘中的美食移开,望向窗外,仿佛眼不见为净。

可惜,她还是能闻得到肉香肆意

悲催啊,凄凉!

黄伊珊望呀望,定睛一瞧,却见着了荣安王府的二娘子。唐馨与唐媛同在竹院,怎得好端赌,跑来了梅院的亭子,她对面的男子,不正是

“香子,阿妍,你们快瞧瞧,那是不是馨姐儿?”

叶盼香扶着竹帘,往窗外望去,瞧见确实是唐馨,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夫宴先生后头,怀中抱着一尾琴,可怜兮兮地垂着头,与她往日活泼喜闹的模样大相径庭。

唐妍也瞧见了,却是坏心眼地笑了,平素唐馨可没少捉弄她,故而今见此情此景才会打趣道:“二姐姐这是做了什么坏事,今儿巴巴地跟在夫宴先生后头做琴童,真真是道轮回,一报私仇!”

两人遂都被逗笑了。

这厢唐馨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夫宴先生正准备上三楼,余光瞥见了她们这一桌,混像是见着救命稻草,立刻停驻,挥手呼救:“六妹妹,香姐儿,快来救救我!”

这声喊得不可谓不凄惨!

幸而这几日贵女们都顾着操习,鲜少有能按时用膳的,故而人少了些,可听她这一声厉喊,在座的诸位还是回了头,可谓是赚足了脸面。

夫宴先生回头淡淡地睨了眼抱着琴的姑娘,姑娘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立刻怂了,乖乖地垂头跟在夫宴先生后头,默不作声地上了楼,不复方才的泼相,像个可怜的媳妇,留下二楼众人一头雾水。

叶盼香眼尖,方才转头时瞄到了唐馨怀里抱着的琴,琴尾的弦断了,不难猜想,唐馨这是又闯祸了,遂问道:“你们可知,夫宴先生素日惯用的琴是何?”

黄伊珊撇了撇嘴,摇头道:“谁关心他啊?”

叶盼香轻笑,也不知谁在第一眼见到洛湛夫宴二位先生时犯花痴,口唾飞流三千尺。

唐妍遂道:“夫宴先生喜爱收藏乐器,听闻藏品颇多,也不知他惯爱用哪尾。我只知他众多尾琴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九霄川,云川雷家出品的,现世只余十尾,其中两尾便在洛湛夫宴先生手郑”

唐妍又叹了口气:“夫宴先生虽为人和善,但爱琴如痴,二姐姐若真是毁了他的琴,怕是要被罚了。”

叶盼香自然听过九霄川的名号,其琴音清脆,能引来百雀神,是任何奏乐之人心仪的尾琴,其价值之高,断不是金银财宝能填满的。唐馨若是毁坏的是别的琴还好,但凡现世有的,便是散些银子就可弥补的。可若损坏的是这尾九霄川,她怕是有一阵不敢折腾了。

三人为着这担忧,用完膳后特意在二楼侯了许久,却是等到午休结束也未见人下楼,只好先行离开。

午后放学,叶盼香与黄伊珊在舞室习舞,多停留了一个时辰。待她回府时,色已暗,刘嬷嬷早早地在正门侯着,直接带着她去了朔风堂,是王妃吩咐的,让她去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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