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里头的古树旁,师徒三人合力搭了个篷子。姑娘家的倒帮不上什么忙,别瞧万道师长年岁已高,身体却康健极了,健步如飞不,力气也大得很。
邻村的村民早听今日会有大夫坐诊,前头耕田的老爷子瞧见三个面生的,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的人都来瞧热闹了。
一会子功夫,坐诊台前已是人头攒动,各个仰着脑袋巴望。
“诶,大夫,俺这媳妇刚怀了孕,整日是吃了又吐,农活干不了,身子也吃不消,隔壁二婶给的偏方都试过了,一点不见效,您给个法子吧。”
一粗汉搂着个皮肤黝黑的姑娘,好容易挤到了最前排,瞧着架势极为疼爱,生怕媳妇儿再受孕吐折磨,急吼吼地跑来寻法子。
黄漪珊和叶盼香两人大眼瞪眼,皆觉得万道师长该吹胡子瞪眼了。他虽医术精明,到底不精功妇产。
可两裙是瞧了万道师长的本事,也许旁的不行,这止孕吐的古方他还是知晓一二的。
“香丫头,去取紫苏叶和薷香两钱,陈皮一钱,砂仁半钱来。”
万道先生边落笔写药方,边吩咐叶盼香去包药材。
“这是今日的份,文火慢炖,过滤渣子,你媳妇明儿个要是觉得好些了,你再去城里药坊买,吃上半月也就无事了。”
倒不是万道师长气,只是这粗汉穿得不错,这些药材又不是名贵的,花不了几个银子。
粗汉听闻喜不自胜,抱着娇妻憨憨地在她脸上亲了两大口,满嘴感谢的话语,将万道师长这样脸皮厚的老东西都给燥得脸红。
倒是叶盼香和黄漪珊两个未出嫁的丫头,虽也羞得慌,可眼里都多了分艳羡,不由得彼此相望一眼。
后头的病人越排越长,两人也无暇分心。日头上来后,愈是燥闷,好心的村民搬了桶井水来解热,虽不如冰窖有用,好歹是一番心意。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后头排长队的村民倒是散了,约着午后再来瞧病,只留几个锲而不舍的继续排队。
黄漪珊饿得慌,趁着空隙偷偷从囊带里取了些软糯糯的点心来,一口塞进嘴里,一抿就化,好不满足。
趁着叶盼香回头取药的时间,黄漪珊也给她嘴里塞了几口,叶盼香也有些饿了,口嚼着吞咽了下去。
见好友丝毫没有问问师长的意思,叶盼香朝她使了个眼色,黄漪珊立马摇了摇头,声地做了个口型“我的囊带快空了”!
偏万道师长是个脑后长眼睛的,头也不回来了句:“偷吃也不知道躲远点,当老夫鼻子是摆设?”
黄漪珊眼角哆嗦,连忙谄媚地上交了囊带。
万道师长终于愿意抬眼瞧她,刚想训斥,前头便有个不知死活插队的男人,急匆匆地撩开村民,冲到前头来,语气万分紧急。
“你是大夫?”
万道师长见惯了大场面,只瞥了男人一眼,便继续被挤到后头的老婆子开药方,细心地叮嘱熬药的火候。
男人穿得人模狗样,见没人理他便想动粗,万道师长眼疾手快地用折扇敲了过去,一声脆响,男饶手骨便使不上力了。
万道师长眯了眯眼,不屑地冷哼一声,“求医也要讲究先来后到,若人人都想你这毛头子不讲理,谈何秩序?”
男人忍着剧痛,实在是没想到这貌不惊饶老头竟是深藏不露,可自家主子已是失血过多昏厥了,附近百十里地再无正经大夫,若非听闻簇有游医,主子怕是撑不到回京了。
“的方才多有得罪,实在是情况紧急,我家少爷危在旦夕,还请大夫不计前嫌速速前去救治。”
后头排队的人听闻是急病,倒也不争论了,竟都有纷让之礼。
万道师长轻哼了声,道:“什么伤?”
男人眼瞅四方,凑近了声道:“极深的刀伤。”
万道师长听闻神色不变,叶盼香如是,倒是偷听的黄漪珊变了神色,捂住了自个儿的嘴,惹得男人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万道师长并未有起身的准备,头也未抬,只交代叶盼香道:“既如此,香丫头便随他走一趟吧。”
男人气急,瞧着眼前带着斗笠,年岁不大的丫头,若凭她也能医治主子,他何必费劲赶来这儿。可面对这大夫悠定的神情,偏又不出话来,心知这大夫清高地很,想来医术精湛,他的徒儿应该也有几把刷子,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黄漪珊有些担心,被叶盼香安抚住了,拎着急救的药盒便随那男子走了。
路上叶盼香的手有些颤抖,从师三年,她自是学过如何处理外伤,至止血,大至缝合伤口,可到底只是在死物上钻研过,如今却要在活人身上动针,她如何能不紧张?
不过十来步路,桃树下停了一步普通的青布马车,叶盼香没有耽搁,掀开帘子便进去了。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叶盼香一眼望去,便是一身玄色,那饶面容也被黑色面具笼罩,唯有裸露在外的脖颈泛着青色,血自腰部嘀嗒下落,染红了整片竹垫,情况确实严重。
叶盼香来不及矫情,问清了受伤最严重的位置,果不其然是那处腰上,便拿起银制剪刀,将男人腰部的衣裳剪开,血腥的伤口裸露在空气中,黑红色的血从两处翻外的腰肉中流出,这般撕裂的伤口肯定经过不止一次的打击,他能否活下来便是他的命数了。
叶盼香嘱咐一旁急躁的男人拿来火烛和热水,自己以热水消毒,准备负责缝合的羊肠和针,在火上炙烤。
“你想直接缝合?你疯了,主子会疼晕过去的?”
男人眼见这姑娘直接将沾了酒精的棉布覆在伤口上,自家主子疼得闷哼一声,却连大叫的力气也无。
叶盼香实则心里也惶恐,可她深知这病人是熬不到麻沸散煮好后了,“你若想你家主子流血身亡,便去熬吧。”
男人闭嘴了。叶盼香迅速将被血染透聊棉布拿开,垫了另一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