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少女出现之后,刀客、道士苗白和剑客卓卓,就都明白管洲夫妇的命运,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掌控的了,说再多的话都没有意义。
一位盛水城的“长辈”,只说一句话就够了。
管洲握住女鬼的手,抬头望向那位少女,坦然笑道:“孽障管洲与拙荆,全凭周师叔发落,不管生死,谨遵师叔法旨。”
圆脸少女瞥了眼那对夫妻,一个枯槁,一个丑陋,模样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当然也谈不上厌恶。她一想到那些话本子里的悲情主角悲情事,少女叹了口气,心想这事也就那样,宗门早就调查清楚了,不过是没大碍懒得管。
如今,这柯达主动请示办事,看着架势,怕是私心不小。罢了,还是她出场吧。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柯达带队,去搞定那山神,至于是亲自动手,还是跟当地朝廷官府联系,你们自己看着办。管洲夫妇,就这样吧,以后只要不打着盛水城的旗号做坏事,总之,从今日起,你们夫妇一切所作所为,都与盛水城无关。”
既然看完了热闹,圆脸少女就不愿再待在这个山水破落的鬼地方,迅猛御剑,破空而去,速度极快。别人御剑飞行,都是沿着一个弧度缓缓上升,最后进入高空,周姓少女却是恨不得笔直一根直线,直冲云霄,看得让人惊心动魄,总觉得她会一个不小心就摔回地面。
管洲记起一事,大声道:“谢过周师叔先前退敌之恩!”
老道柯达拱手作揖,恭送少女离去,在那之后,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管洲没有得意忘形,反而对老道之外的众位盛水城道士们,抱拳歉意道:“管洲一身污秽,不敢相送诸位仙师。”
背负长剑的少年道士,以及腰挎双刀和竹鞭的双胞胎姐弟,犹豫了一下,都微微点头。
那个手持糖葫芦的小道童,大摇大摆离开,突然转过头,作了个鬼脸,对那个树魅女鬼笑道:“丑八怪呀丑八怪!”
原本笑意吟吟的女鬼,顿时神色凄然,缓缓扭过头去,双手捂住脸庞,再不敢见人。
刹那之间。
小道童突然停下脚步,就那么直愣愣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不敢动弹。
一行人当中,其实真正盛水城器重的弟子,是他这个天生直觉卓然的修道良材,而不是那对双胞胎姐弟,甚至不是那个背负长剑剑修。
小道士攥紧的糖葫芦竹签上手心满是汗水,他转头望去,丑八怪女鬼不去说,病秧子的伥鬼管洲,只靠一件神兵逞威风的刀客,莫名其妙的道士,最后才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剑客。
面容稚嫩的小道士,如此作为,落在别人眼中,只当是孩子心性的玩闹。
只有剑客伸出两根手指,悄悄做了个向前一戳的奇怪手势。
小道士赶紧眨了眨眼,咽了口唾沫,最后牵强一笑,他跟那个直觉让他觉得危险至极的家伙,客客气气地挥手告别。
小道士一边飞奔一边哀怨,妈呀,这家伙一身凌厉气势,怎么那么像是元婴期的老怪物?而且还是那种经常下山厮杀、身经百战的修士。
小道士倒是没想着上纲上线,怂恿柯达几人杀一个回马枪,因为毫无意义。
修行路上,求道之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不是什么废话。
小道士跑着跑着,又有些笑意了,心情一下子阴转多情。
哇,果真如自己师父说的一模一样,山下也是有世外高人的!这不就给自己撞上了?回去之后,一定要跟师父说,自己遇见的那位,最少是金丹后期的老怪物,说不定还是一位元婴期呢,臭不要脸,假装少年模样,吓得他差点屁滚尿流……
小道士欢快奔跑,还来了一个蹦跳,高兴道:“呦呵,这趟下山不亏。”第六书吧6shu8
前边抄手游廊里的姐弟心有灵犀地同时转头。
小道士立即屏气凝神,落地后,老气横秋地继续稳步前行。
一场风波过后,虽然古宅男女从头到尾都在担惊受怕,但总算是劫后余生,夫妇二人握手,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只觉得得偿所愿,负担尽散,苦尽甘来。
突然,刀客哈哈大笑,痛快痛快。不管如何,事情总算有了个圆满结局。这比平日里替天行道,斩妖成功,痛饮美酒,还要让刀客感到喜悦。
倒地不起的老妇人在三进院落那边,终于悠悠醒转过来,立即飞掠而来,结果看到相安无事的男女主人,微微放下心,管洲对老妇人轻声笑道:“都过去了,以后不用再担心那些鬼祟小人了。”
老妇人先是愕然,随后喜极而泣,泣不成声。
闺名媛媛的女鬼缓缓挪动躯干,“游荡”过去,轻轻挽住老妪的肩头,温柔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无事一身轻,再无半点枯槁颓丧神色,伥鬼管洲大笑道:“赵大侠,苗仙师,还有卓公子!若是不嫌弃,就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备上一桌好酒好菜?畅饮一番?”
刀客笑着点头,对道士苗白和剑客卓卓问道:“意下如何?”
道士苗白笑道:“有何不可?”
剑客也是笑着点头。
众人笑声朗朗,古宅再无半点森森阴气,唯有尚未喝酒就醉人的江湖豪气了。
在这之后,老妇人就笑逐颜开,仍是不断低头抹着眼泪,快步走去灶房烧菜。
夫妇二人在三进院落的正房待客,与刀客闲聊江湖事。
道士苗白犹豫片刻,还是喊上剑客卓卓,来到院落游廊旁,歉意道:“卓卓,小道其实不是大宗门弟子,我只是师傅的记名弟子,对不住了,作为朋友,却瞒了你这么久,不太厚道。”
卓卓坐在栏杆上,笑道:“我也不是大宗门弟子,我也只是师傅的记名弟子,我们都一样。”
年轻道人眼睛一亮,哈哈笑道:“同病相怜。”
年轻道士顿时有些尴尬,沉默片刻,他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先前你送小道一顶斗笠做什么?”
卓卓笑道:“其实啊,我是怕我连累你,那顶斗笠有短时间内遮蔽行踪之效。”
年轻道士使劲摇头,怒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咱们是朋友就不讲这些。”
剑客挠挠头,这么一说,倒是自己不对了。不过,经此一事,自己心里略微宽松了些,道士把自己当朋友,自己也是把他当朋友的,朋友之间,是不是就别那么规规矩矩、事事讲究了?
剑客跳下栏杆,跑向灶房,转头喊道:“我去帮忙烧菜。”
道士苗白嗯了一声,坐在原地,百感交集。
正房那边,时不时传出刀客的爽朗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