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坊?”
妘瑶狐疑的看向身侧的君谨宸,见君谨宸只是皱眉盯着自己身上的红色衣裙,这才想起来,这人那会儿就嫌弃自己穿红色难看。想不到竟真的带自己来了水上坊换衣服。
说到水上坊,妘瑶便想起来当时妘妍曦好像也是说要去水上坊抢一件新款。这才把自己和知画诓在了“四海之家”,让自己有幸去刑部大牢里走了一遭。一想到这儿,妘瑶眯眼,这笔帐还没来得及和她算呢。毕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自己向来可就不是什么打碎牙和血吞的主儿。
这样想着,君谨宸已经大步拽着她往里面走去。
水上坊的掌柜出人意料是个中年男子,微胖的身形罩一件极为普通一般的青灰色直襟衣袍,笑的十分和善,倒不像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本以为水上坊这种做京都女子生意的有名店铺。店里周旋的该会是个精明能干,或者貌美如花的美女,却不想竟是位大叔,妘瑶心里略微惊讶。面上倒也一分没显。
中年男子抬头见是君谨宸,眉稍微动,笑的越发和善了。
“二位看上哪一件了?这些可都是新款,还没来得及上市呢。”说着便指向小斯正在往墙上挂的几件衣服,友好甚至还略微带了几分敬意的对着君谨宸说道。
妘瑶撇嘴斜了眼中年男子,不愧是做生意的,一眼就瞅出金主了,这眼睛真毒,明明是做女子生意的,不问她这个穿衣服的,跑去问君谨宸什么劲儿。难不成他还有本事让宸大王爷也换身女装不行。
君谨宸扫了眼墙上挂着的几件各款裙子,一双剑眉蹙了起来。
转头对着中年男子说道道:“京都虽不比北方寒冷,可到底也是入了秋了的。她身子不太好,受不得凉。”
妘瑶无力的翻了翻白眼,你才身体不好呢,况且这抚水国的京都虽四季算的上分明,春有嫩芽柳絮飞,夏有薄荷绿荫罩,可这冬天却是极少有雪的,天气也倒还可以,更接近南方的湿冷一些。如今这九月的季节,哪里就冷了。
中年男子先是一愣,京都的天气甭说入秋了,就是深秋也不见得有多冷啊。随即看了眼不远处一身红衣,妖娆媚态尽显的妘瑶,会心一笑。转身往内室走去。
设计别致,款式独特,妖媚而不低俗,高贵而不做作,薄纱轻笼,针法密致,裁剪更是多一分显的累赘,少一分则显低俗,恰到好处,妘瑶仔细观赏这挂在墙上的几件纱裙,不由的啧啧称赞,怪不得水上坊能在这京都众多衣裙店里脱颖而出,这等做功秀艺,确实当得起京都闺阁小姐,后宅贵妇的推崇喜好。
“二位看看这件如何?”中年男子从内室走出,手里拿着一件玉白色衣裙,妘瑶第一反应便是回来看了看君谨宸身上的浅灰蓝色衣袍,总觉得这同样淡雅高贵的颜色,有点儿情侣装的味道。
随着中年男子手下渐渐展开的动作,君谨宸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这件吧,去换上。”
淡淡的声音,妘瑶知道这话却是不容拒绝的。不过心里头实在是郁闷啊,说好的入秋了,受不的凉呢?这件玉白色的衣裙除了不像墙上挂的那几件稍微露了点肩甲,领口低了点外,还是一件薄纱啊,能御什么寒?况且那根本不算露好吗,这抚水国国风也算开放,对女子衣着不算苛刻,所以这抚水上下哪个店铺里的哪件衣服不是这个风格。这君谨宸哪里是传言的不近女色,明明就是个老古董好么?
中年男子看着一脸郁闷,不情愿的盯着自己手里玉白衣裙看的妘瑶,不禁失笑,揶揄道:“姑娘容貌绝色,肯定能穿出来这件衣服的韵味。”
妘瑶又回头看了一眼君谨宸,见对方早已四平八稳的坐在了椅子上,闭目眼神,只得苦着脸认命的朝里面内室走去。没办法,自己也很无奈啊,怎么对方换成宸大王爷,这心里就犯怵,妥妥的怂了,想了又想,妘瑶觉得一定是因为君谨宸心思太深,面上不显,就拿上次祁子熙一事来说吧,明明是笑的一脸和善纯良,结果呢,还不是眨眼就让祁哲那老狐狸休养在床了,不但乖乖的将祁子熙被废一事息事宁人了,自己被打的半死也没敢吭一声,对于宸大王爷这般直白的驳了皇上面子,皇上也是采取“耳聋目花”的政策,完全的不闻不问啊。所以说,君谨宸这妖孽不好惹啊!
“这条裙子很适合姑娘呢,我这条裙子放置了一段时间了,一直也没有人能穿出来让我惊艳的感觉,姑娘却穿了出来这条裙子真正的美。”中年男子激动道。
君谨宸缓缓睁开一双假寐慵懒,深邃如泉的眼,一丝惊艳一闪而过,随即又淡了下来,意味深长的对中年男子说道:“看来你很有眼光,挑的衣服很好。”
妘瑶心下抖了抖,总觉得君谨宸这句很好,一点儿都不像是夸奖的话,倒更像是有股咬牙的感觉,阴测测的。
中年男子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接着笑道:“今天同心节,这条裙子便送给二位了,小店祝二位可永结同心,白首不渝。”
君谨宸抬眸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淡淡“嗯”了声,便带着妘瑶出了水上坊。
同心节么?看着眼前身姿俊畴,举手投足尽显尊贵不可攀的男子,妘瑶心间微动,所以今日他并不是巧合路过,而是特意想带自己过节的么?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君谨宸不悦道,似是不满妘瑶在自己身边分神似的。修长有力的大手拉过一双莹白玉手,还狠狠的捏了一下,
“嘶!”妘瑶吃痛,这才发现君谨宸的手竟攥着自己的手。那双白嫩玉手被一双修长有力,指节圆润的大手紧紧扣着,一切都那么完美锲和,仿佛丹青手尽心描绘的一副佳作,妘瑶的左边心房“咚咚”作响,快速抽回自己的手,不料有人比她更快的将手攥的更紧了,看着妘瑶耳边悄然爬上的一抹红晕,君谨宸眉眼含笑,又问了一遍:“这么入迷,在想什么?”
独属于君谨宸低沉魅惑,轻轻浅浅的声音传来,妘瑶回神,明艳一笑:“在想我怎么这么美呢,没穿这条裙子以前都没发现,以后得多穿,不然就是暴殄天物,浪费资源。”
“是吗?”君谨宸意味深长道。牵着妘瑶的手更紧了,没再言语向前走去,妘瑶看着紧紧扣着自己的大手,垂下的墨玉眸子看不出情绪,君谨宸的身上贴近了才会发现隐隐带着点儿寒气,连手也是,总是有点儿凉,上次祈芸寺途中遇刺时,昏迷醒来便是在君谨宸的床上,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那床似乎也有点凉。
十五的月亮很圆,月光洋洋洒洒的倾泻而下,书房里即使没有点一盏灯,屋内的人影也依然清晰可见。
“瑶儿还没有回来?”妘颋垂手立在窗边问道,隐隐折射出来的鬓角,一些发丝,雪白如霜。
“小姐还未回来,今天是同心节。”身后低低的声音传来,
站在妘颋身后两步远的妘琪接着道:“无忧公子派人来说,宸王爷已经为他择好了住处,这次是自己疏忽考虑不周,明日有空再来打扰。”
夜,静的悄然,只看见主仆两人朦胧月影下的身子定定站着,妘颋没有出声,妘琪也没再出口,自己声音虽小,可他知道妘颋一定是听到了的。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十五的满月就快要缺了。”妘颋低声感慨,身后的妘琪抬头看了眼万丈高空上高悬的一轮圆月,又将目光投向了身前站着的人身上。
“是我想要的太多了,明知道皇上的赐婚旨意已下无力回天,便想顺水推舟借宸王的手来护瑶儿余生无恙,聪明如宸王,无论是不想抗旨而娶瑶儿,亦或者是别的,都已经是我无能为力的了。卦不可算尽,天道无常,这宸王妃的枷锁已经不是我们所能轻易取下的了。世间有多少事情是你能开的了头却结不了尾的,其实仔细想想,京都宸王府也好,逍遥门也罢,朝堂江湖,哪一处不是纷争之地呢?生在妘府,立于朝堂,自小养于别庄又如何?这京都高门,闺阁女子的宿命,她也逃不掉的。”妘颋双目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像是在说妘瑶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一时室内静寂无声,妘颋显得有些落寞的肩头寒光渐渐盛满,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抬脚往书房门外走去。
妘琪余光扫过桌上的一封信筏,这是宸王手下贴身护卫玄风今日送来的,说是信筏倒不如说是一句话,时间总是滑过的了无声息,这一眨眼的功夫,十月初六的婚期便已经到了跟前。妘琪摇摇头,五十多岁的腰已经有了些佝偻,也随着迈步出了书房。
“马上十月了。”
桌上信筏上几个龙飞凤舞,霸道娟狂的大字,被月光照的明亮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