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风有些沁凉,矮墙下的人倚墙而走,拢了拢宽大的袖口,看的出来这人走的很是谨慎,每次抬脚,都在极力控制着力度,这条路是妘府后院处的一条偏僻荒废路,绕过这个道,再左拐便可到达厨房。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轻时浅,矮墙下的一片杂草丛生在阳光的反射下透着抹银白,张牙舞爪地摆着,带着一股疯狂执拗,以燎原之势席来。
已是路的尽头,拐出这个暗角,便是厨房,浅绿微颤的指尖攥着浅青袖摆隐隐发白。
厨房的窗子紧阖着,今日来的都是京都有头有脸,财权尽握的人物,为杜绝空气中的尘土蚊虫,索性便连窗也不开了,是以屋内热气升腾,白雾弥漫下恍同九霄宫上的仙气袅袅,将人脸也隔的模糊了许多,
靠后的一扇窗边,一个通体乌黑的炉里正慢火熬煮着,火扑闪扑闪的好像下一刻就会灭了,却又能马上再亮起来,
浅绿紧张焦措地回头环顾了圈不算太大的厨房,缓缓抬步往最后那扇窗边的位置走去,药香味渐渐浓郁了,扑鼻而来,这味道……妘妍曦红豆银耳粥里的滋补药品。
嘈杂声破空穿云如潮涌来,“嗡”一声,撞入浅绿脑郑
一少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姐,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画面一转,便听一女声道
“二姐了,凡是丑陋的东西一律不得入内。”
时光转换间,川子信誓旦旦的那句我会娶你,突然空旷遥远在了际,闪变间香荷尖酸刻薄的脸又逼近了眼前,“这钗是川子送于我的,你一个失贞的轻浮人,如何配的上。”
梦魇般的过往,疯狂吞噬着浅绿所有意识,以毁灭地的猖獗之态毁了一个女子的花季,碎了她的所有憧憬,给了她阴霾的双眼看着灰白世界……
“这个盆栽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生死合欢树,若姐和无忧公子也能同这盆栽一样缠颈恩爱……”
生死合欢树?合欢……
姐,奴婢这也算是帮你了吧?
浅绿忽地勾起一抹鬼魅笑容,将袖口里的一包粉末倒进了火扑闪上的药炉里,水雾下,一张狰狞带瘢痕的脸晦暗不明,唯有一双漠然空洞的瞳,盛满了滔恨意……
片刻后,浅绿转身,朦胧水雾中,忽然转出一人。
心跳骤缩冤家路窄,也不知这人来了多久……
“我来看看二姐的红豆银耳粥好了没有!”
香荷高昂起下巴,十分神气地又道:
“你来妘府这么些年,混的还真是可怜,现在就连去前院送碗粥的差事都轮不到你了,啧啧还真是……白活一场。”
来拿红豆银耳粥?那便是才来没看到了。
浅绿当下舒了一口气,像是多一眼都不想再看香荷般,径直绕过她,走了过去。
身后香荷恶毒的声音自门槛边尖锐响起:
“呸!贞洁都没了,还这么不知高地厚,真以为墨琴能护你多久呢!”
墨琴?脚下张弛离去的步伐一顿,若不是墨琴,失贞一事无论真假,这府中都不会再有她容身立命之地的,高门大院,向来都是最重门面的,不知,过了今,墨琴会不会被牵连到,但愿不会,若是会……
浅绿苦涩一笑,抬头看向万丈苍穹,这光……这么暖,为何偏偏暖不了人心呢?
晴空静道上,那抹人影深一脚浅一脚的渐行渐远在鹅卵路,带着决绝之意,无端孤寂。
微风日光下,厨房最后排窗户下的灌木丛后无声走出一人,遥遥望了眼人影远去的鹅卵路,抬脚往东南边的一条纵横道上穿了过去。
妘府前厅东南角处,正是用来办宴待客的揽月阁。
晴空朗日,蓝悠云,明光捎过摇曳的竹林,打镂空的精雕窗内映进,一片灼红入目,
梨花桌上的一套嫁衣红烈如火,彩锦轻绸,凤冠霞帔上所嵌珠宝巧夺工,个个价可倾城,成色不菲,
妘瑶看着桌上这套豪华到奢华的宸王妃规格嫁衣,眉稍不稳。
“所以那位祖宗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穿我绣的那套喜袍嫁衣?”
“嗯。”
低若蚊虫的声音响起,
玄钰苦皱着一张童叟无欺的娃娃脸,顶住妘瑶嗖嗖射过来的目光凌迟,哀怨扫一眼今日站的极远,直接缩在角落里的青璃,悲怆一叹就知道这是趟苦差啊!
“为什么?”妘姑娘忽而收了嗖嗖的冷光,笑的甜腻。
甜腻吗?玄钰不觉得甜腻,倒是阴森不少。
“主子,刺绣可以使人平和心性,修身养性。”
玄钰毫不怕死的推出自家主子来当挡箭牌。
“是吗?”
不是,当然不是!
玄钰肉痛心疼地在心里哀嚎,若不是您非得和亦无忧那个扎眼的家伙同进同出,谁能想的起绣嫁这事啊,白瞎了一套蚕丝云锦不,还贴上我一套彩锦……
“不是。”
低沉魅惑。极具磁性的声音破空而入,悸动了众饶听弦。
青璃玄钰同时躬身屈膝。
一道人影,背光而立,信步走近,缓缓入目:
淡紫色深纹蚕丝袍拂衣挪动间,席卷了一室风光,襟袍摆处的金丝牡丹猎猎扬起,踏风而狂,慵懒尊贵一如初见时惊艳决绝。
玄钰,青璃将生平所学的功夫可谓运用到了极致,逃之夭夭际也不忘体贴带上门。
妘姑娘看着眼前令人窒息的脸庞渐渐逼近,只想辣手摧花,毁了这张“道貌岸然”的脸。
奈何妘大姑娘向来是个胆怯犯四,敢怒不敢言下,妘姑娘打起十二分热忱,笑靥如花道:
“王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嘿。”
“一个庶出姐的及笈礼,还担不起本王亲至。”
一语出,妘姑娘殷勤倒茶的手一抖,瞬时斜溅出了不少水渍,宸大王爷这话直白的直接省去了她再浪费脑细胞斟酌一番本王就是来找你的,妘妍曦及笈礼干本王毛事!
君谨宸斜一眼桌上倒出来的不少水渍,眸光隐隐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