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言凉凉一瞥眼帘前嚣张的这抹红衣,清冷到几乎听不出什么起伏的音调犹如明月临江下的徐徐浩淼:
“这里虽偏却静,甚得我心……”
“抚水祁芸寺更偏更静,你怎么不去哪儿?”亦无忧露骨直白的快速接过话来,戳破这人面上伪装出来俨然已经成为一张面具般的云淡风轻。
这一头亦无忧嫌弃的明显,另一头妘瑶倒是热情的如火,也不知是不是今儿大杀四方发了笔横财心情愉悦,还是这别庄真的太空太大了她怕冷清。
探手豪灌了一杯茶水,妘瑶吧唧吧唧嘴,回味无穷般的品了片刻口里还来不及消散的余香,摆手阔气一扬,“祁芸寺清粥煮白材谁能咽得下去?”
话还没完,她便伸手又往桌子中间的那只精致茶壶摸去,意犹未尽的还想再来一杯。不等她伸长胳膊摸到茶壶,一只若竹好看的修长玉指便就势执起茶壶来给妘瑶又续满了一杯。
光风霁月,月华倾啄谪仙公子已经十分绅士体贴的给她服务到位了。妘瑶也不见外客气,端来就仰头一灌,一口闷,杯中茶便这样见磷。
妘瑶这喝法,万俟言还没心疼,反倒是同样不懂品茶的亦无忧冒火心疼了。
“色丫头,你不会喝也别糟蹋,你这是喝茶呢还是喝酒呢?”
当然,某只从来暴殄物的“狐狸”可不是担心妘瑶浪费了这壶好茶,而是怕就这么大的一壶茶就这么三两下给妘瑶白白润了喉。
万俟言的茶自然都是极品的,能值得他大老远揣怀里带来别庄的茶那更是极品中的精品。只不过这人向来是个抠门气的。
每次来都带茶,且都带好茶,美中不足不能叫人尽心是他回回就带那么一点儿来,把饶馋虫勾了出来,还不带多来几杯茶壶就空了。
想到这儿,亦无忧也不跳脚先纠结万俟言再一次的头疼借宿了,还没来得及往椅子上坐稳就忙忙伸出一只狼爪横桌卷了杯茶水过来,如牛豪饮,不解其意般同酒灌着糟蹋了起来。
不懂茶又怎么了?佳品次品能分清就可以了,只要知道万俟言带来的茶能配的上自己的身份气质就可以了。无忧公子如此傲娇的想着转眸看向妘瑶。
意料之中的毫不意外:素来秉承有便宜不占王鞍的妘瑶,自然也是一连如牛豪饮了好几杯。
也不管到底能不能品出茶意的妘姑娘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手中浸凉温润中却又带点儿暖意的茶杯。
风气微凉,月色清幽,无垠广袤的万里星空下,长云敛色藏形,就连舔舐过指尖的那点儿流光波动都带点儿寒意,可她捏着茶杯的右手却暖意软绵,一波波状有似无的舒适暖意包绕着的指尖,直接携着丝丝暖和软覆在了妘瑶心头。
这杯子……玉白色纹理中透着剔透晶莹的无暇清光,此刻被一袭白衣不染尘的万俟言,光风霁月般施施然握着,不知是人成就了杯,还是杯称托出人,妘瑶目光噌一下就亮了起来,熠熠生辉且明目张胆的开始盯上了手中的杯子,眼也不眨的猛瞅。
突然身旁窜出一道气急败坏的惊吼
“万俟言!你居然把这套玉白色暖玉蓝田杯给拿来了?!”
妘瑶恍然顿悟,原来这玩意儿是蓝田玉呀怪不得能被万俟言这么个讲究的人随身带着喝茶,能入他眼的可不得是有价无市得宝贝嘛!
亦无忧“哗”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举杯戳到一派从容闲适,淡定若松的那席白衣跟前质问道。
语气就好像万俟言把他的妻儿美妾给拐了出来一样,哀怨中带着凄切,凄切中夹着心痛。聚眉凝大的静等下文。
下文:万俟言仍然正襟危坐,本着风雨卷来也面不改色,泰山压顶仍淡定如斯的八风不动,轻缓点头,从喉咙深处低低嗯了一声。
随后就闻的一道欲要划破际的哀嚎声。
嚎的爬在墙头的玄钰当下就眯起了一双墨玉灵动的眼睛,立马心花怒放了起来。这么多在亦无忧这里收到的无声压迫,虐待,炫耀……仿佛都随着这声凄凄惨惨戚戚的哀嚎声得到了莫大的舒缓和安慰。
连带着此刻郁气横生的玄钰大人,眯眼斜瞪着树下桌边那道白衣赛雪的人影都立马顺眼了几分。
干干哭嚎了半的无忧公子终于噤声,大力一啪手下桌子,啪的这四角稳稳的桌顿时摇摇欲坠般晃了起来。
桌边坐的很稳很自在的妘瑶眼瞅着桌子晃动的厉害,却并未随手去稳住桌角,好像半点儿也不担心这看似瘦瘦脆脆的桌子就这样“咣当”一声,因为没能经受住亦无忧的锤炼散架,从而碎了桌上的好茶,好杯,好玉。
她不去扶,四平八稳的坐着看戏可不是因为她突然不视财如命了,而是有个比她更贪财惜玉的亦无忧在,哪里又会真的下手不知轻重的去碎了自己这么在乎的蓝田玉。
果然,力士拔山兮晃摇完的桌子很快就偃旗息鼓的悄了声,稳稳当当的立着,一点儿也不摇晃了。亦无忧把发怒的力道拿捏控制的非常“温柔”。
温柔站着四脚的桌面上,妘瑶也温柔的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对着光风霁月的万俟言,两人相视一笑遥遥举杯一碰,各自浅抿一口。淡定从容如出一撤。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妘瑶这一口,茶杯见镣。
他们越是若无其事,处在怒火边缘的亦无忧则越是肝火旺盛。
恰好桌边两位休闲人士恍若不觉般,其中那位白衣圣洁的公子更是个中翘楚,他抬眸疑惑扫一眼炸毛的亦无忧,轻声蹙眉“有何不妥吗?”
“有何不妥?不妥!大大的不妥!”亦无忧一口气停也不带停的强调着,万俟言不语,静静等着听他就不妥之处出个所以然来。
“你凭什么擅自做主拿着爷的珍品出来消遣?”
“……你的?”万俟言疑惑中有点儿不解的转头,撞上妘瑶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