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乐宫到未央宫,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多的改变。
云鸾依然规规矩矩地除了每天在御前当值,处理属于尚仪应该处理的事务以外,大多数时候依然平静悠闲。除了刚开始几天明显感觉到有人时时刻刻在盯着她,或许是看她并没有往长乐宫通风报信,也没有做什么逾越之事,这些审视的目光也渐渐消失了。
太皇太后似乎对她的表现也并无不满,自从她到了未央宫之后便仿佛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一般。云鸾自然也乐得逍遥自在。
跟在天子身边,云鸾方才更深刻的了解到这位少年天子的脾气性情,也更明白帝后为什么会不和。
两个天之骄子,谁也不肯服输,怎么能不闹矛盾?天子登基,本是满腔热血要大展身手的时候,却被太皇太后压制的动弹不得只能在后宫寻欢作乐。太皇太后信奉黄老,天子却更喜儒术,年初天子新政被太皇太后一巴掌拍得七零八落,一直支持天子的赵绾王臧等人也被下狱不久之后便自尽而死。皇帝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跟皇后的关系更是一落千丈。
如今天子不管政事,整日不是在后宫作乐,便是幸上林苑骑马射猎,或是外出游玩。太皇太后并不管天子如此不务正业,或者说太皇太后乐得天子如此。但是只从天子让人在建章宫训练建章宫卫便知道,这个少年天子绝不是甘于庸碌的人。
太皇太后?天子?
太皇太后再厉害,又还能活多久呢?
天子如今被压制,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这场博弈,终究还是天子稳占上风。太皇太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不愿过分的压制天子,只要刘彻不干涉政务搞什么新政儒术,他做什么太皇太后一概不管。
“云尚仪?”一个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鸾回头看到公孙贺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太仆大人。”云鸾上前见礼。公孙弘连忙道:“云尚仪免礼,不知陛下可在?”
云鸾道:“陛下驾临漪兰殿探望卫美人去了,公孙大人求见陛下还需稍等。”
听云鸾说到卫美人,跟在公孙弘身边的少年神色微动,却没有说话。
云鸾怔了怔,这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形修长挺拔,相貌疏朗清隽,眉宇间却自有一股英气。一双沉静清澈的眼眸犹如寒星,并不凌厉却给人一种匣中宝剑隐而不露的锋芒。
公孙贺见她如此,不由笑道:“云尚仪还未见过吧?这位便是陛下新封的建章监,卫侍中。”
原来他便是...卫青么?是了,卫美人的弟弟,平阳侯府的...家人。那位因有孕而备受天子宠爱,令皇后嫉妒的几乎失去了理智的卫美人的弟弟,确实应当长得这样一副俊美容貌。
“见过卫侍中。”
卫青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微微侧身避开她的行礼道:“云尚仪,不必多礼。”
两人都不再言语,不知怎么的公孙贺觉得气氛有些古怪。连忙笑道:“云尚仪,既然陛下不在我带卫青去认认路。”云鸾点点头道:“公孙大人请自便。”公孙贺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问道:“呃...韩大夫不在吧?”
云鸾一怔,反应过来不由笑道:“大人多想了,韩大夫今天并未进宫。”云鸾倒是有几分理解公孙贺的顾忌,卫青是卫美人的弟弟,卫美人又有了身孕,陛下第一个子嗣无论男女意义都是非凡。天子对卫美人圣眷正浓,偏偏韩嫣和天子又有那么几分不清不楚的关系,若是遇上了尴尬却是难免的。
公孙贺也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云鸾轻声道:“不过这话,大人可莫要让韩大夫听到了。”韩嫣性格张扬,除了天子谁的帐都不买。他未必会吃卫美人的醋,但是你若是说到了他跟前,就不怪他要发怒了。
“这是自然。”公孙贺笑道。
“什么事不要让我听到啊?”韩嫣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三人回头正好看到韩嫣远远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云鸾笑道:“回韩大夫,公孙大人正说骑射功夫一流呢。”
“骑射?”韩嫣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云鸾。
云鸾抿唇一笑,“金丸,奴婢只恨不能得几颗。”上大夫深得天子宠爱,喜弹弓,以金为丸。长安城中常有童谣:苦饥寒,逐金丸。
公孙贺拼命向云鸾使眼色,云鸾眨了眨眼睛淡笑不语。总比说怕韩嫣吃醋好吧?谁让她们要在背后议论人家还被人撞见了呢。
韩嫣倒是不生气,淡淡道:“还当是什么呢,喏,给你玩吧。”说着韩嫣扯下腰间的一个锦囊扔给了云鸾,里面果然装着半袋子的金弹丸。云鸾笑容可掬地道:“奴婢谢过上大夫。”
韩嫣轻哼一声,看到站在一边的卫青微微眯眼道:“卫侍中?”
卫青上前见礼,“见过上大夫。”
韩嫣打量了他一番,挥挥手道:“卫侍中是卫美人爱弟,用不着这么多礼。云尚仪,陛下可在?”
云鸾无奈,“陛下不在。”
韩嫣轻哼一声扭身便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公孙贺大吃一惊,“他...他怎么往永巷去了?”那是天子嫔妃居住之地,外男不得擅入。云鸾倒是不以为意,“大人不必担心,韩大夫有分寸,他只是去花园中走走或是天禄阁罢了,不会入永巷的。”
公孙贺一想也对,韩嫣再骄纵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更何况...韩嫣与天子什么关系?哪里轮得到他们来操心?
云鸾笑道:“看来陛下要晚些回来了,太仆大人,卫侍中,请。”
“多谢云尚仪。”公孙贺也不客气,朗声笑道。虽然云鸾是太皇太后派来的人,不过她很安分,天子既然没有表现出厌恶她的意思还让她在跟前当值,天子身边的人自然也就对她客气许多了。
如公孙贺等人觉得云鸾沉稳谦逊,安分守己,偶尔与她说笑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