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上起床，父亲已经回到卧室了，还在睡觉。母亲已经做好早饭，把阳台打扫得干干净净。杨柳依吃过早饭，去公园和母亲一起散步。李大妈去赶着急买菜，问要不要一起去，母亲说，不去了，上次买的还没有吃完。李大妈又说，依依越来越白嫩漂亮了，个子又长高了，体态越来越丰腴了，活脱脱一个北方大妞，接着又问，依依考上的那个国大，听说是世界一流大学，大妞很了不起。围绕公园赚了一圈，又遇到了刘大妈，刘大妈爱管闲事，每次见到杨柳依就问，谈好对象了没有，说她那个时代，18岁就结婚生孩子了；要是没有谈好，她给介绍一个。杨柳依母亲，笑着说，好呀，有空带来公园见见。杨柳依不乐意的说，还没有毕业呢。就这么在家里呆了一个周末，陪陪母亲聊天，逛逛公园，买买菜，没事了就温习下功课，上网看看文献。

星期日晚上，吃过晚饭，父亲把杨柳依叫到房间。父亲对杨柳依说，有个事情和你说一下，不要和费五来往太密。杨柳依一脸诧异，“父亲，为什么呀？”父亲更加严肃地说说：不要问为什么。我这是为你好。杨柳依，真的糊涂了，前天还夸奖费五是天才，今天却这么说。费五看起来天真无邪，很朴实，自己蛮喜欢认他做弟弟的。然后，杨柳依有点赌气似的走了，回学校了。晚上8点多的样子吧，杨柳依下了地铁，来到国科大南校门，就看见费五呆呆站着那里，好像在等谁。杨柳依把费五周五送他的礼盒带回学校来了，原来里面装的是棒棒糖，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杨柳依拿出来一个彩虹颜色的棒棒糖，递给了费五，自己也随手拿起一个吃。不知不觉，到了宿舍，杨柳依对费五说，我要会宿舍了，你也早点回去宿舍吧。费五没有说什么，一脸不舍的样子。杨柳依本来想像姐姐一样哄他一下，可是想起来父亲说的话，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身直接回宿舍了。回到宿舍，发现白荷还没有来，就她一个人，她这两天的确有点累了，洗个澡，洗漱下就睡觉了，今天晚上没有做梦。

第二天早上，闹铃响了，平常的时候，都不等闹铃响，杨柳依就醒来了，然后听着闹铃滴答滴答的时针的响声，然后等待闹铃响的那一刻，突然坐起来，发呆片刻，然后伸个懒腰，再起床。但是今天就奇怪了，闹铃响了，自己才醒。杨柳依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准备去上课。看了眼对面的白荷，她还在蒙头大睡，杨柳依伸手捏了她的小腿一下，快起床，要迟到了。白荷，哎哟一声，疼的把腿缩了进去，继续睡觉。下了宿舍楼，刚好看到费五，还是老样子，吃着棒棒糖，不一样的是，他手里提着份早餐，煎饼果子和一杯牛奶。杨柳依打算今天不理他，就直接走了过去。来到第二教学楼的阶梯教室，发现同学们差不多快把座位坐满了，只剩下前排的靠近中间过道的几个空位，杨柳依做了过去。这时，她发现费五跟着她过来了。杨柳依往里面挪了下，示意费五坐下来。上课铃响了，走进来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红光，精神抖擞的老年男人。杨柳依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他是国内著名的数学教授华仁美，早年留学美国，80年代，最早一批的归国华侨，曾经的燕京大学数学系密码学方面的泰斗，退休后被国科大返聘，继续发挥余热，有70多岁了，父亲曾经跟着他学习。老教授开始讲课，先讲述了哲学方面的一些事情，说万事万物都可以用数来表示，用数揭示其背会的构造和运行规律，随后讲述一些当今数学届的难题，NP完全问题、霍奇猜想、庞加莱猜想、黎曼假设、杨-米尔斯存在性和质量缺口、纳卫尔-斯托可方程、BSD猜想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荷也来了，蹑手蹑脚得来到费五跟前，示意他往里面坐，腾出来一个位置给她坐。费五起身，白荷钻了进去，挨着杨柳依坐下。这个时候，下课铃响了，老教授还在黑板上写东西，转身示意大家有需要的可以去活动一下。杨柳依看到桌子上放的早餐，说道：我就知道我们家依依对我好，知道我起得晚，还给我准备了最爱吃的煎饼果子。杨柳依看着白荷笑，没有说话。白荷拿起来煎饼果子就吃了起来，边吃边拿起来已经凉透了的牛奶喝起来，吃了一半，突然说道，今天这煎饼果子好像味道不对呀，怎么没有放香菜，怎么没有放辣椒，还有牛奶，没有放糖，一点也不好吃。然后就把剩下的一半放到桌子上。杨柳依看着她说，有你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白荷转身看着费五，说，这么大了，还吃棒棒糖，小孩子长不大。然后接着说，你的棒棒糖呢，姐吃一个。费五看着白荷一眼，然后目光移开，望着杨柳依。杨柳依拿出来一颗棒棒糖递给白荷。白荷，剥了皮，马上吃了起来。白荷和杨柳依聊了起来，费五在边上默默得坐着，盯着黑板发呆。

课间休息结束，老教授接着上课，说道，这些都是当今数学家的难题，国际数学会悬赏了七百万美元，证明一个问题，一百万美元。然后问同学们有什么看法，同学们和老教授的互动也很积极热烈。接着老教授说，现在还有一些时间，有没有哪个同学想挑战一下？整个阶梯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人站起来。此时此刻，费五，突然站起来，嘴里吃着棒棒糖，也不说话。老教授惊异的看着这位稚气未脱的少年，问道，请问这位同学，你有什么想法吗？费五没有回答，侧身回头望着杨柳依。同学们的目光一下子齐刷刷的像前排费五的方向望了过来。费五倒是没有感觉什么不适，杨柳依觉得气氛好尴尬呀。杨柳依轻声对费五说，你想去就去。费五说了声好，就缓慢走上了讲台，看着老教授。老教授示意他可以开始了。费五就拿钱来粉笔在黑板上面写了起来。老教授看着这位少年，感觉很欣慰。突然老教授的神色开始诧异起来，黑板上开始证明的是黎曼猜想，这是一个困扰数学家200年的难题。杨柳依看着费五在黑板上面写的证明，刚开始还能看懂，后面就越来越莫名其妙了，然后把目光转向老教授，老教授的神色也紧张了起来。随着黑板上的文字越来越多，一个黑板用完了，接着换下一块，一盒粉笔用完了，再来一盒。老教授转身示意同学们可以下课吃午饭了，但是同学们没有几个人离场的。一直到了下午两点半，老教授再次提醒大家可以下课了，才陆陆续续有同学离场。白荷看着杨柳依说，我肚子饿扁了，一起去吃饭吧。杨柳依说，你去吃吧，回来带3份盒饭过来。费五点水未沾，还在不停的书写。白荷回来了，把盒饭给杨柳依，杨柳依拿着，一盒给费五，费五没有接，杨柳依就放在了讲台的桌子上面。一盒给老教授，老教授认出来了自己。老教授说，原来是依依呀，你来读什么专业呀，你父亲近期还经常出差吗？杨柳依和老教授聊了起来，边吃边聊。后面聊到了费五，老教授说，费五是百年一见的奇才呀，他写的我也越来越看不懂了，但是感觉有点意思。

教室里面的人越来越少，太阳慢慢消退了黄色的光满，教室里亮起来了灯光。杨柳依看着费五还在黑板上不停的书写和证明，开始有点担心他了，中午饭都还没有吃，刚买的晚饭还不吃。杨柳依终于忍不住，拿起来一瓶水，打开，递给费五，安慰着说道，慢慢来，先喝口水，休息下。费五终于停了下来，拿起来喝了一口，微微笑了笑，笑的表情很僵硬，但是是那么的纯真，发自肺腑。杨柳依走下讲台，到了老教授的身边，对他说道，老教授，都一天了，您先回去休息吧。费五这个孩子，有点认死理。老教授，示意自己不累，不走。坐着椅子上，扶着把手，继续认真的看着，表情时而开怀，时而凝重。无奈，越来越坐着老教授的旁边。晚上大约10点左右的样子，老教授的媳妇来了，提着一罐鸡汤。看着这个场面，有点诧异，问道，怎么回事呀？老教授说，没事。越来越叫了声阿姨好，就没说什么了。老教授的媳妇也是国科大的老师，他们家在学校住，统一分配的房子。老教授的媳妇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实在着急，就拼命劝老教授回家休息，老教授这会子脾气上来了，就是不愿意回去。

又过了很久很久，杨柳依看了下老教授，老教授有点脸色不太好，问道，要不早点回去吧，我送您。老教授摆摆手。晚上12点左右的样子，老教授的儿子来了，有点生气的样子。拉着老教授的手就往教室门口走，老教授说，没事，我不回去。老教授的儿子说，都三更半夜了，您身体还不好，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怎么办呀？老教授的儿子，大约40多岁的样子，带着一副金边框架的眼镜，显得很老练。最后，没有办法，老教授的儿子把电话号码留给了杨柳依，自己先回去了，说明天早上还要起早赶飞机出差。

杨柳依看着讲台上的费五，感觉他不是人，连续十几个小时不休息，不知疲倦，还在写写画画。她实在有点困了，眯着眼睛，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扑通一声，杨柳依吓了一跳，醒了过来。看到老教授躺倒在地板上，赶快起身，过去扶起来，老教授嘴里说着，我没事，千古奇才之类的话。杨柳依打开矿泉水，给老教授喝了一口，发现水从嘴角溢了出来，摸摸头，也不发烧。但是老教授脸色苍白，额头冒着汗珠，感觉不对劲。马上拨打了120，与此同时，拨打了老教授的儿子留给她的电话号码。杨柳依说，老教授晕倒了。电话那头说：好，马上来。过了十分钟左右，老教授的儿子来了，媳妇也来了，神色非常紧张，问怎么回事？杨柳依说，就是晕倒了，额头上面有一点青紫色的碰伤。120救护车也到了，从车上下来了2个护士，一个医生，抬着担架。医生做了检查说，有点像中风，进行了简单处理后，马上送上救护车。老教授的儿子和媳妇很紧张的跟着救护车也走了。教室里只剩下费五和她两个人，灯火通明，刚刚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又沉静下来。杨柳依，走向讲台上的费五说，你疯了吗？别写了，赶紧回去休息。你要是不走，我可要走了。费五没有说话，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这让杨柳依很生气。

杨柳依有点生气的走了，心里想，怎么遇到这么一个神经病。回到宿舍，白荷已经睡下了，借着月光，杨柳依洗漱完毕，上床睡觉。躺下了半个小时，脑子里满是那个死鬼的画面，翻来覆去，没有睡意，只有恨意。回想起费五呆呆的样子，冷冷的脸，自己怎么和这个人有了交集。不知不觉中，杨柳依开始意识模糊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柳依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摸索着手机，打开，看了下时间，凌晨4点半，天还是黑的。然后蒙着头，接着睡。但是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去看看。

穿好衣服，拿上手机，出门的时候，顺便多拿了件自己的黑色外套。下了宿舍楼，一个人走在熟悉的道路上，10月的夜晚，月光皎洁而凌冽，灯光稀疏。杨柳依不时打了个寒颤，胃部有点绞痛。她的胃是老毛病了，遇到寒气就容易绞痛，不能吃辛辣刺激性的饭菜，也不能吃过甜的食品。凌晨4点多，教学楼还有个别教室的灯光亮着，看来晚上夜读的人还是有的。到了阶梯教室，杨柳依看到费五还在，还在做着同样的动作，在黑板上继续写写画画，她走过去，给他披上自己的外套，显得有点小。她坐回靠近门口前排的座位上，看着他。慢慢的，她觉得有点冷，站起来，在教室里来回踱步，让自己暖和些。又不知道来回了多久，她低头看了下时间，早上7点多了，天大亮了，太阳也慢慢出来了。她走出教室，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去学校食堂吃了早餐。随手带了一份，一份狗不理包子，一倍热牛奶，放了糖。

再次回到阶梯教室，教室门口站满了人，同学们议论纷纷。有的说，里面的人是谁呀？有的说，不是量子计算系的那个少年天才么？杨柳依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教室满满的人，走了两步先前，停下来，再次先前，然后又后退。“同学们让一下，让我进去”杨柳依挤过人群，进了教室。把早餐放在自己座位前的桌子上，对着讲台上的费五说，都一整天了，休息下，吃点早餐。费五这个时候，回头看着台下的杨柳依，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说谢谢，但是没有声音，然后接着写。

突然，教室里进来很多同学，大家都好奇的看着讲台上面的费五和他写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文字和符号。这是，杨柳依才发现，黑板上的符号杨柳依怪异，黑板上不知道被他写了多少遍，擦掉，再写，再擦掉，原本干净的青色背景也变成了青灰色。杨柳依看着黑板前的费五，开始发呆，突然，一个声音惊醒了自己。这位同学，怎么回事呀，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问道。杨柳依忙上前解释道：刘老师，早上好。然后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说，对不起，麻烦您了。刘老师，对着台下的同学们说，咱们今天的课程低点换一个教室上课。然后过了半个小时，刘老师带着同学们陆续离开。

这个时候，杨柳依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上午也有课程，然后慌忙去上课，到了教室，已经开始了，她偷偷从后面进去，到了后排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杨柳依，听着老师的讲课，打不起精神，浑浑噩噩听了一个上午。突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你好，认识一下。我是生物系的张大伟。杨柳依这次从失神中醒过来，转过头看到一个精神饱满，身体结实的男生，长相普普通通，但是感觉很舒服的那种。她说了句，你好，我是杨柳依，量子计算系的。然后就起身要走。张大伟接着说道，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杨柳依没有说话，直接走开。杨柳依先去了阶梯教室，看到费五那个家伙还在那里，真是太气人了。本来要进教室，这次直接转身离开，去了食堂，吃了午饭。

午休过后，下午还有一节课程。上完课，差不多是3点半了。杨柳依感觉很困，想回去宿舍睡觉。这个时候，想起来了费五。他应该还没有吃午饭的吧。杨柳依去食堂买了点点心和酸奶。然后去解体教室，看看那个小混蛋还在不在。到了教室，门口没有人，她走了进去，整个阶梯教室空荡荡的，回头看讲台上，费五还在。她随便找了个后排的座位坐下来，静静得看着他。下课铃声响了，教室外面开始了一段喧哗声，然后慢慢远去。教室外面的光线，从白色变成了淡黄色，深黄色，最后变成了黑市。杨柳依托起了下巴，继续看着讲台上的他，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没有任何言语和声音，时间像静止了一样。这个场景，像是一幅画，抽象派的那种，时间静止，然后慢慢扭曲，只有这样才会有一点生机。

耳边想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很轻。”杨柳依，醒醒”。杨柳依抬起头，映入眼睛的是白荷，白荷拿着一杯热牛奶给她，没有加糖。杨柳依说，你怎么来了？白荷嫌弃的说道，我不来，你就要饿死了，晚饭没有吃吧。几点了，杨柳依问。已经晚上10点了。杨柳依，拿起牛奶，起身走向费五。白荷说道，她已经给费五了一瓶，不过费五没有喝。白荷和杨柳依讨论了起来，费五不会是得了精神病了吧？要不要明天送他去医院看看。杨柳依说，你才精神病呢。差不多12点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一起回去吧，白荷看着杨柳依问道。杨柳依说，你先回去睡吧，我马上就回去。白荷走了，又留下他们两个人。杨柳依走向讲台，为费五重新披了下外套，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心情很沉重。杨柳依走出教室，在教室前面的路上走着，路过荷花池塘，路过图书馆，图书馆里面还有灯光。走着走着，又走回了教室，关好门，在前排坐下。看着讲台上面的费五，像在欣赏一座雕塑，来自古希腊的那种。

杨柳依快醒醒，出事了，白荷慌张的拍着杨柳依，白荷指着讲台说。杨柳依抬头看着讲台，没有看到费五。突然，杨柳依感觉一阵急促的心绞痛，意识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