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校长肯定能够看到了。这是同学们的心声，校长一定会重新考虑这件事的。”

夏目鱼兴奋地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路过学校旁边展示牌的时候，长长的展示牌上用很大的版面宣传“优秀老师”。

这是最近刚刚评选出来的优秀教师，每个教师都西装革履、戴着眼镜，一副趾高气昂、壮志凌云的样子。

“奇怪，这些榜上的老师们一个个儿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和平时教书时死气沉沉的样子完全不同。”夏目鱼盯着上面的老师一个个看过去。

那些“优秀教师”她大多数都熟悉，比如上次逼她请全班同学吃肯德基的数学老师，还有长着一双狡黠眼睛的历史老师，都赫然在列。

“那是当然。”黄啸鸣摇头笑了笑，“这些老师们的终极目标就是暗中你争我斗，评选上优秀教师。至于学生怎么样，他们根本不关心。他们真正关心的，是学生的成绩能不能帮助自己登上优秀教师名单。”

夏目鱼看完了所有的名单，但是没有发现姜老师的名字。

“姜老师没有评选上优秀教师，但她却是我心目中的唯一上榜的老师。”夏目鱼叹息道。

“所以你发现了么？”黄啸鸣打断了夏目鱼的喃喃自语。

“发现什么？”夏目鱼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黄啸鸣。

“真正的优秀教师被污蔑成扰乱教学秩序，而照本宣科的老师却成了优秀老师——学校的评价体系一直都存在问题，而人们丝毫不曾察觉。”

夏目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学校的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接下来的日子，夏目鱼满怀期待地等待校长的回信，毕竟校长的大邮筒上用超大的字体写着“用心聆听每位学生和家长的声音”。

现在已经不是一位学生的声音，而是整个班级的声音，校长一定能听到吧。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

整整好几天过去了，校长办公室没有传来丝毫动静。

夏目鱼确信信件已经被拆开了，因为她曾经偷偷去邮筒里检查过，信件确实已经被人取走了。

黄啸鸣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苦笑一声：“我早说过，我们现在的力量不足以对抗学校的规则。现在的我们还是太弱小，放弃吧。”

接下来的几天，夏目鱼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这次她不打算再写匿名信了，而是直接用自己的真实姓名给校长写信——

“校长先生，最近发声的关于姜老师的事情实在不公平。学生的反馈相信您已经看到了，姜老师是位好老师……”

令夏目鱼惊呆的是，这次很快有了回应。

第二天的下午，一下课她就被黑脸的班主任拎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先生，写逆反信件的学生已经给您带来了。您看着处理吧。给您带来的不便真是太抱歉了。”

班主任毕恭毕敬，卑躬屈膝的和校长说完，又冷冰冰地看了夏目鱼一眼，然后便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了。

房间的气氛瞬间安静得可怕。

校长瘦长的背影面对着窗外，以至于夏目鱼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但那股威严的气势还是让这个原本空旷冷清的办公室越发显得冰冷。

环境安静到能听清自己的呼吸声。

“逆反信……嗯？夏目鱼同学，有这个时间不把自己的成绩好好搞搞，却来写逆反信。”

校长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身高看起来大概是两米。

在他面前，夏目鱼显得如此弱小又无助。

夏目鱼仰起头，努力想看清校长的表情。但由于背光，夏目鱼根本看不清楚，他只记得校长高高的鼻梁上那副金丝眼镜，从镜片后面透出威严的目光来。

“这不是逆反信，校长先生。这是陈情书。所有的同学都知道姜老师是位好老师。”夏目鱼壮着胆子反驳道。

“好老师？”校长依旧面无表情，双手被在身后，高大的身体慢慢地向夏目鱼逼近，每近一步，都让夏目鱼感到越来越浓烈的窒息感。

“真正的好老师是优秀教师榜单上的那些老师，好老师是把学生教出高分的那些老师，好老师是能够把学生送进重点高中的那些老师。”校长冰冷的声音像尖锐的冰块，重重的地割在夏目鱼脸上。

“难道我们只需要考高分的学生么？校长先生，请你去教室里看一看，这些资质各异的孩子，他们本可以成为画家、作家、木匠、市统……他们本来有各种各样的可能。可是现在呢，衡量他们是不是一个好孩子的唯一标准就是考了几分。他们被迫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情，埋头做堆积如山的作业和一套又一套的试卷。我们的学校就是在强制切割学生的天赋，让他们变成一个又一个的考试机器。而姜老师，才是真正让他们做回自己的人。”

校长似乎没想到这番话会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孩童口中，他先是愣住，随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夏目鱼同学，你的思想有问题。”校长冷冷道。

“有问题的不是我，是学校，是这些该死的规则！”夏目鱼情绪激动地反驳道。

“学校不需要教人们做回自己，恰恰相反，学校要教会学生们忘记自己。学校不需要帮助学生们发掘自己在绘画或者写作方面的天分，学校只需要培养出听话的学生们，将来等他们长大，安安分分地做遵守规则的听话的市民。市统大人需要这样听话的市民，洛市需要这样听话的市民。这才是学校的意义所在。”

校长面无表情，如同一个冷血机器人。

“校长先生……”夏目鱼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我不能认同你的教育理念。”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校长冷冷地看了夏目鱼一眼，“所有家长和老师都秉持着这样的教育理念。如果你和大家都不一样，那是你自己有问题。夏目鱼同学，你需要接受思想教育。”

夏目鱼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思想教育？”

她本以为可以求助于校长，却没想到，原来校长就是问题的根源。

校长点点头，冷冷道：“没错。因为你是问题少年。学校有义务管理好每一个问题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