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殊沉默好了一会儿,最后笑了一笑,“说的也对。”
千算万算,敌不过整个学院竟然就只有一个女生。
不过按照云染的性格,她也不可能对普通人类产生什么非一般的想法就是了。
他站起身,顺便把云染也一道拉起来,把用过的消毒湿巾全部扔进垃圾桶里:“我们学院压轴,你要不要在后台看表演?看完之后,我们就一起回家。”
回去的当然还是云染目前住的教工宿舍。
他现在显然已经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从偶尔的心情不好求安慰,变成了天都黑了看不清路不如明天再走,最后她发觉自己的衣柜里居然有一半都是江砚殊的衣服。
“来,就坐在这里等我?”江砚殊给她留了一个后台的位置,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角落里的那架钢琴,和钢琴上方那盏明晃晃的长吊灯。
很快,经济学院表演合奏的学生都聚集在后台。其中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生抱着小提琴的盒子,走到江砚殊面前,问道:“你试过钢琴了吗?音准对吗?”
江砚殊正在跟云染说话,突然被人打断,脸上立刻掠过一丝不悦的表情,可是当他抬起头来,又恢复了绅士该有的耐心和风度:“试了,音准没问题。”
女生点点头,又把目光落在云染身上,她看着她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一个被她当场人赃并获的小三:“你跟钧迟是同学吧。你好,我是他的未婚妻。”
云染:“……”
云染叹了口气,也用她的句式回答:“你好,我是江砚殊的女朋友。应该吧。”
江砚殊一下子就笑了,笑得无比灿烂,温柔地说:“你可以更加肯定一点,直接把最后三个字去掉的,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女生:“……哦,我可能……误会了。”
正好,也轮到他们学院的压轴节目出场了。
战争交响乐分为三部曲,前两部曲都是激烈昂扬的战曲,而第三部分则歌颂和平。
他们挑选的正是第三部分:战争结束,英雄回归,可还有多少英魂埋骨在他乡,永远无法回到自己的祖国,拥抱自己的家人,这本来是相当悲壮和沉痛的一段乐曲。
前奏响起,江砚殊站在钢琴前面,朝着台下鞠了一躬,然后不紧不慢地坐在琴凳上,手指缓缓地落下,用力敲出了开头的几个重音,这象征着沉重的战争,紧紧跟随着钢琴声之后的,是弦乐器、木管乐器、还有铜管乐器。
台下的宾客们很快就被交响乐声牢牢地捕捉了注意力。
音乐本身就有它特殊的魅力和感染力,而在台上演奏的学生们尽管不是专业乐队的,可共同合奏出来的效果却一点都不输给普通的交响乐团。
如果云染没有想过要设计一个3特效场面的话,作为最后一个压轴出场的节目,绝对是可以惊艳全场的。
可是正因为第一个节目太新奇太有吸引力,反而把之后的每一个节目都衬托得平淡无奇,淡然无味了。
就算是如此配合完美的交响乐合奏,也总让人觉得似乎缺少了一点什么。
很快就有人意识到,虽然这场合奏相当完美,但仅仅是从技巧上展现出来的完美,演奏者们对于战争的认识并不够深刻,他们对于乐曲中“许久未见、突然敲开家门的家人”并没有同样激动感恩的心情。
虽然演奏水准摆在那里,但是跟第一场军体拳节目带给人那种热血沸腾的感官相比,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最后,最不被人看好的两个理工学院的联袂演出,得到了全场最高分。
……
军训落幕,云染收拾好背包,直接跟江砚殊汇合。
他倒是爱享受,直接叫了公司里的司机过来接他,在等车的时候,傅钧迟的父亲还带着自己儿子专门走过来跟他握手寒暄。
江砚殊主动笑着伸出手:“傅伯父。”
江家跟傅家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
但是这种“不错的关系”都是有前提的。
这个前提就是,江家跟傅家的实力始终是旗鼓相当,谁都吞不下谁,在这种情况下,与其互相撕逼让别人捡漏,倒不如谋求一种利益平衡的合作关系。
“贤侄真是能干。比我家这不成器的犬子要有能耐得多,将来若是有机会,也要请你多多教导犬子。”傅先生说完,还推了傅钧迟一下,示意他也说两句客套话。
傅钧迟现在的脑子都是混乱的。
可能是陆鑫禹给他灌输了太多乱七八糟的思想,而且灌输的次数太多,他都有点魔怔了。
当他看到江砚殊身边还站着低头玩手机的云染时,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陆鑫禹的话:“我觉得云染可真是神奇的人呐!第一次想借你上位,但是没成,可她居然还找到了江砚殊这条大船,结果一次成功了!”
虽然陆鑫禹没有明说,但他的的确确在暗示江砚殊比他强。
这个年纪的男人都是最好胜的,怎么能可能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江砚殊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傅钧迟。
同他相比,傅钧迟的家庭当然要幸福多了,至少没有什么不知所谓的破事。
顺遂的人生也就注定了他是不可能迅速成长的。
他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持着最美好、最纯白、最单纯的想法,即使知道这个世界会有黑暗面,也不愿意去面对。
江砚殊主动开口:“傅同学要是对机器人这方面有兴趣,将来可以来华源科技主事,这样一来,我们还是有合作的机会。”
傅钧迟的表情都有点不好看了。
业内人士都知道,华源科技现在就是被江砚殊带飞的,如果他哪天要找别的合同伙伴了,他们还得求他别走。
如果他去华源科技,他不是更加摆脱不了江砚殊的阴影?
他忍不住瞟了云染一眼,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如果她露出得意的表情的话……
可是,云染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他们这边的谈话一样,一心一意地盯着手机屏蔽,手指飞快地屏幕上跳跃。
看上去像在打游戏。
“其实我目前对家里的生意没什么兴趣,要是有可能,我想加入陆宁芳教授的团队,我对陆教授的几个研究项目都非常感兴趣。”
他刚音刚落,就感觉父亲忍无可忍地在他背后重重一拍:“胡说八道!家里的生意你都不想管,你还想干什么?”
傅钧迟还是用余光盯着云染,嘴里言不由衷道:“我就喜欢物理学。”
云染听到“物理”两个字也没反应,还是没朝他们这边抬头看上一眼。
他都有点好奇,她到底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
其实云染……云染在跟着系统打游戏。
系统早已不能满足自己单枪匹马在网上打游戏了,总是碰到己方队友是小学生,乱七八糟操作一通,有时候还干脆挂机让它带。
别说带飞了,它就连拖都拖不动。
于是它好说歹说,阐述了一堆关于游戏的优点,撒娇打滚耍赖,终于邀请到云染助阵。
云染刚上手时还有点不太适应,但是自己这边队友是渣渣,敌军也渣得可以,给了她磨合和适应的时间。
第一局结束,己方虽败,她还是得到了全场的p。
她刚打完这一局,觉得有点无聊,不想再玩,行踪飘忽不定的陆鑫禹突然又从她身边探出头来,盯着她的手机看:“你也玩农药?加个好友一起组队?”
云染奇怪地看了陆鑫禹一眼。
她觉得他这人很奇怪,明明对她很不友好,但就是喜欢时不时冒出来刷一下存在感,有时候嘲讽她两句,有时候又主动拉着她聊天,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是因为幼稚的男孩子总是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越喜欢越欺负?系统忍不住补上一句。
云染毫不留情地给他一个屏蔽加禁言套餐。
“云染,车来了,走吧。”正好江砚殊的司机终于把车子开到了营地门口,这个时候,大门口都挤满了车子,里面的车子想掉头出去,外面的又想挤进来,一片混乱。
云染很顺从地就跟着他上车了。
傅钧迟的父亲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摇摇头,教训道:“钧迟,你以后可不要学他。”
“嗯,不会。”傅钧迟有点心虚地回答。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
可是内心深处,他其实是认可江砚殊的做法,这是他唯一认可他的那部分。
陆鑫禹又凑到傅钧迟身边:“来来来,傅哥,玩游戏不?也算你一个!”
……
陆鑫禹直接跟着傅钧迟家的车子走了,反正来接他的司机都还堵在三环上,谁知道什么时候才到,能搭便车谁还愿意傻乎乎地站在日头底下等?
他兴奋地握着手机:“这还是第一次跟云染打游戏嘿嘿……”
军训时候白天都要训练,要是谁敢把手机拿出来,宣教官就直接没收,回到寝室,可以在熄灯之前一直玩,但是来来去去总是那些人,就像左手摸右手,完全没有新鲜感了。
找女孩子打游戏还是头一回。
傅钧迟对这种玩物丧志的手机游戏向来都没什么兴趣,见他找来了云染一起玩,也就凑过去看。
开场时候,云染发挥得中规中矩,不出错,也没什么特别亮眼的表现,等到陆鑫禹这边收割下第一个人头的时候,她猛然发力,一连杀,二连杀,三连杀,击杀数开始蹭蹭蹭往上冒!
陆鑫禹:“我靠!”
他临时组上的队友们:“我靠!”
当然还有敌对那方:“我靠!这是什么鬼?!你们是有外挂吧?”
这不现实,从来都没有看到有人能一个人横着杀遍全场的,几个人围她一个,把她弄得只剩下一层血皮了,她就是屹立不倒!
一局结束,陆鑫禹的战报上显示“躺赢局”。
陆鑫禹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其实我也是很有实力的。”
只是实力还没来得及发挥。
“我也干掉了对方一个人的!”
敌对方还是完全不敢置信,骂骂咧咧要举报云染使用外挂,要找游戏官方封她的号。
云染:“没有外挂,是你们太弱了,没意思。”言辞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正因为看不见她那张脸,听不到她说这句话的语气,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就显得更加嚣张了。
于是对方气得喷脏了几十句,被游戏官方的管理员禁言了。
傅钧迟暗暗摸出了手机:“你拉云染重新组队,一起玩。”
陆鑫禹:“……”
当初是谁说绝对不会跟云染再扯上关系的呢?
这还主动一起玩游戏,游戏玩着玩着很容易处出感情的啊……
他暗戳戳问:“你以前不是都不玩游戏的吗?”
……
云染为了汇演的特效,几乎是没日没夜地连着高强度工作了两天,简直比当初给外婆陪床还累得多。
给外婆陪床是纯体力活,有时还能见缝插针打个盹。
而做特效则是脑力和体力相结合。
她很随意地冲了个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脏衣篮,直接倒头就睡。
她开始睡得很沉,可是很快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那个缠着她的东西反而挨得越紧,她觉得自己在睡眠中都有点透不过气来。
等她睡醒过来,就发觉江砚殊紧紧地搂住她的腰,埋头在她的肩胛,用他自己的身体把她紧密地包裹了起来。
云染摇了他一下,还准备摇第二下,他就苏醒了,缓缓地睁开眼。
窗外早已是薄暮漫天,血红的霞光映在他的漆黑的瞳孔,仿佛成为墨水当中的一点微红。
他半撑起身,突然凑过去,再她唇上落下一吻。
仅仅是嘴唇相贴,浅尝即止。
他眯着眼,仔细望着她的表情,没有反感,也没有害羞,眼神还是清澄干净得一眼看到底。
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纯粹的人,她的生命当中除了她喜爱的那部分,别的都被划分在漠不关心的区域,休想她回头去看上一眼。
他伸出手,轻柔地拖住了她的后颈,让这个亲吻变得渐渐加深:“接吻的时候,应该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