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就看见一抹碧色朝皇后所在的宣宁宫快步移动。裙身上缀着的一串串珍珠随着她的脚步,发出叮当清脆的碰撞声。
紧跟在她身后还有两个女史。身着蓝衣、神色清冷的是寒雁;身着黄衣、小圆脸红扑扑的是云岫。
云岫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快步追上去:“殿下套上披风再走吧。风这么大,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瑞阳公主并没有放慢步子,只是略偏过头,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焦虑:“本宫怎么能不急!父皇突然向五弟发了这么大的火,我们得赶快到母后宫里去问清楚。”
方才,一个宫人传来消息,说是五皇子害六皇子受了伤,皇上一怒之下令五皇子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瑞阳刚走到宫门,里面就传来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五弟,你闯祸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大了!”
说话的这位,便是皇后的另一位女儿,豫宁公主。五年前,她嫁给了户部尚书的儿子张金庭,但夫妻二人感情并不和睦。两人吵了架,性子火爆的豫宁公主便进宫告状,经常闹得人不得安宁。
“母后万福,皇姐万福。”瑞阳迈步走进殿中给两人请安,见五皇子正跪在地上,又开口询问,“不知五弟犯了什么事?”
豫宁公主冷哼一身,随即调转矛头指向瑞阳:“你这个皇姐是怎么当的?不仅不管教弟弟,连他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整日就知道在皇祖母和父皇面前讨好邀宠!”
豫宁同瑞阳虽是一母同胞的姊妹,但两人关系并不好。究其缘由,还是归结与一个“妒”字上。
按照祖制,未出嫁的公主是不会被授予封号的,即使她贵为皇长女,“豫宁”这二字也是在出嫁后才被授予的。
但是瑞阳公主却是个例外。
多年前历州曾下了一场持续了月余的大雨。连绵的降雨导致了河流水位迅速上涨,最终引发了洪水。农田被淹,粮食大量减产甚至绝收,百姓们苦不堪言。天灾难避,朝廷也是一筹莫展。
而这时皇后突然早产,诞下了一位公主。小公主出生当日躲在乌云背后许久的太阳突然出现了。艳阳普照大地,明媚的阳光和炙人的热气带走了地上多余的水,让洪灾得到了大大的缓解。
皇上龙颜大悦,称是公主的降生带来了太阳,乃祥瑞之兆,故特赐其封号“瑞阳”。
有这样一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妹妹,豫宁公主的光芒顿时黯淡了不少。骄傲如豫宁,自然越看她越不顺眼。
“皇姐教训的是,不过当前最要紧的还是五弟的事。”瑞阳习惯了姐姐如此做派,不以为意。
她缓步走到五皇子齐先霖面前,放缓了语气问道:“五弟,大姐姐说你闯祸了,能告诉瑞阳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五皇子闯了祸心里本就害怕,刚才被皇长姐一顿痛骂,心中忧惧更甚。现在听见瑞阳柔和的语气,才犹豫地抬起头来,道出事情经过。
前段日子,五皇子得了一台上好的澄泥砚。今日去上课时,他便把砚台带上了。恰好六皇子也喜欢,便当堂向他讨要,他自然不肯给。
可六皇子扔不死心,下学路上还缠着五皇子。两人谁也不肯退一步,最后竟从口角争执上升到了动手争抢的地步。
“是他先扑上来抢的。我气不过他什么东西都要占为己有的样子,就没有松手。”
“后来,后来是我身边的小太监怀恩怕我伤着,帮了我一把。可不知怎么的,六皇弟就突然摔在了地上,磕到了头流了好多血。”
“六弟醒来就说是被我绊了一脚才摔倒的,我怎么解释父皇也不听。”
“怀恩?”瑞阳公主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好奇问道,“怀恩是谁?一直伺候你的不是常寿吗?”
“常寿之前就说肚子不舒服,结果半个多月了都没见好。”五皇子想到往日陪在自己身边的小太监不禁有些黯然,不过马上又高兴起来,“怀恩是接替他来伺候我的,他也是个好的。别人都怪我,只有他安慰我说,这是六弟的错,不怪我。”
“是吗?那照五弟所说,这个新来的怀恩不仅今天帮了你,还对你忠心耿耿、事事向着你。”瑞阳公主嘴角噙了一丝微笑,转身吩咐道,“来人,把怀恩带进来给本宫看看。”
瑞恩公主身边的寒雁应声走到殿外,没过多久就又返回殿中,身后跟着一个眼生的小太监。
怀恩作为五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原本在殿外候着,听见主子传唤心中有些忐忑。他进殿之后虽然低着头,但是眼珠不停转动观察四周。
瑞阳公主此时已经在黑漆梳背椅上坐下了。她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开口问道:“你就是怀恩?”
怀恩怯怯地抬头探了一眼,又飞快地将头低下去。见瑞阳公主没有怪罪的意思,心里绷着弦顿时一松,恭顺答道:“回公主殿下,奴才就是怀恩。”
“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本宫已经听说了。”瑞阳公主右手端起桌上的一盏热茶,左手掀起茶盖,然后缓缓地吹气。茶碗中鲜嫩的叶片色泽墨绿如翡翠,透出阵阵清香,冒出的热气如云雾模糊了瑞阳的神情。
她不急不慢道:“五皇子说今日的事是六皇子先挑起来的,可是父皇却只罚了他,没罚六皇子。本宫不太清楚来龙去脉,不好为他求情。你是他身边的人,想必应该清楚。不如你跟本宫细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恩听了觉得有理,便简略地描述了过程:“奴才今日跟五皇子去轩文房时,六皇子和五皇子起了争执,被洪大人给训斥了。后来回宫路上,六皇子就来抢五皇子的东西。奴才,奴才怕五皇子受伤,就上去帮了一把,谁知六皇子就跌倒了!”
瑞阳公主:“照你这么说,你是怕五皇子受伤,所以将六皇子绊倒了?”
“奴才没有啊!两位皇子都是尊贵无比的,奴才怎么敢碰啊。”怀恩一听瑞阳公主的话就立马跪下了,满脸慌张。
半晌后他才支支吾吾地解释:“奴才只是抓住了那方砚台,用了些力。”
“照你这么说,今日的事只是个意外。也好,本宫这就去跟父皇说情,免了五弟的责罚。”瑞阳公主话音刚落,就瞥见怀恩松了一口气。
她心中冷笑,突然拿起手边的茶盏,向怀恩砸去,“但是在这之前,本宫要先收拾掉你这条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