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宫女见瑞阳公主把醒酒汤放在了桌上,着急问道:“殿下怎么不喝啊?”
“这汤有些烫,等它凉了些再说。”瑞阳公主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装作无意道,“对了,你忙前忙后照顾本宫,本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小宫女答道,“至于名字,奴婢贱名怕污了殿下的耳朵,还是不说了。”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本宫也不勉强。”瑞阳淡淡道。
小宫女忐忑地抬起头来,见瑞阳脸上并没有怒色,这才放下心来。自己刚才可是拒绝了主子的问话,想想就有些后怕,还好公主殿下脾气好才没有跟她计较。
可是她又想到自己身上还没有完成的任务,一颗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生辰宴开始前,纯贵妃嘱咐她把一包药放在醒酒汤里让瑞阳公主服下,事成之后,她就能提前立即出宫和家人相聚,还能得到一笔让她后半生无忧的银子。
虽然不知道那包药到底是什么,但她也能想到它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很有可能会害了公主。但想到近在眼前的美好未来,她还是决定狠下心来。
“殿下,这汤应该已经可以喝了。”等了片刻,小宫女复开口道。
谁知刚才还和善可亲的瑞阳公主突然冷了脸色,寒声道:“刚才问你名字不说,现在又在这儿一直催促,一个小小奴婢竟敢冒犯到本宫,你怎么学的规矩?”
“殿下恕罪!是奴婢言行无状冲撞了殿下,殿下若不想奴婢在跟前,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主子的话不好违逆,殿下的怒火承受不住,在心虚和畏惧的作用下,小宫女逃一般地离开了,留下瑞阳公主一个人在屋子里。
方才她对那宫女发怒并不是因为她真的生气,而是因为房中奇怪的香味让她的身子越来越无力,她怕自己支撑不住,才想了这个法子让小宫女离开。
瑞阳用力在她的腿上掐了一把,借着片刻的疼痛使自己清醒了几分。她循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往里走,果然在内室中找到了一个镂金香炉。香炉中燃着的熏香散发出一阵暧昧的甜味,悄然钻到人的心底,在那里生起一股隐秘的热意。
瑞阳公主虽然不熟悉但也见过这东西,一些嫔妃为了争宠,有时会错了心思,在宫里点上一柱催情香,好让皇上对她们留恋不舍。这些下作的手段,她一直是十分厌恶的。
她一边抬起左臂以衣袖掩鼻,一边将那碗醒酒汤倒入香炉中,原本闪着火心的熏香很快被熄灭,最后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灰烟。
眼前的困境是解决了,但对方花那么多心思将她引到这里,还用了催情香和迷药,后头必定还有陷阱等着她,她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瑞阳公主从偏殿殿门出来后,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快步向人多的地方走去。这样的选择的确明智,但她也因此错过了一场好戏。
在她来时路旁的假山后,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左侧高大挺立的锦袍男子是庄王齐先炎,右侧清秀纤长的青衫女子则是谢家二小姐谢含烟,柔和的月光洒在他俩身上,好似一对璧人。
谢含烟屈身福了福:“臣女参见殿下。”
刚才谢含烟在席间用餐时,发现了一张被盘子压着的纸条,上面写着“月别枝梢头,廊桥假山空。其中觅倩影,候至斜日出”十六个字。她虽然觉得此举大胆不妥,但再三考虑后还是决定赴约。
果然,约谢含烟来此见面的正是之前频繁向她示好的庄王齐先炎。
“本王就知道你会来。”齐先炎惊喜地转过身来,不由向前迈了一大步,作势要抓住她的双臂。
但谢含烟却十分自持地向后退了一步,冷淡道:“臣女前来与殿下相见已是不妥,还望殿下注意避嫌。”
齐先炎道:“但即便知道不妥,你还是来了。”
谢含烟被戳破心思,羞愤地抬头瞪了他一眼。本以为他会因为被冒犯而有些生气,但齐先炎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一双漂亮的眸子盈满了喜悦和情谊。谢含烟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得震动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本王派人送的那些书画你可收到了?为何不给本王回复呢?”齐先炎说道。这一连三问倒十足十像个急切要糖的孩子。
谢含烟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都有收到。只是庄王殿下您的礼物和心意都太重,恕含烟不能收下。”
齐先炎问道:“这是为何?”
“早前家父和夫人就有透露,要与殿下结姻亲之好。姐姐品貌才情皆胜于我,而我非嫡非长……即便父亲不说,臣女也明白能嫁给殿下只有姐姐,自己是绝对不能也不会越过姐姐的。”谢含烟提到自己的境况不由自怜,谈话间不住哽咽。
眼前男子品貌一流又对自己青眼有加,她怎会不动心。只是现实的鸿沟横在他们之间,她也只能忍着心痛斩断情丝。
“你们姐妹可以一同入府。”齐先炎不假思索道。
谢含烟猛地抬起头:“殿下的意思是?”
“是啊。你若愿意,本王便纳你为侧妃。古有娥皇女英同嫁舜帝为妻,你们姐妹若能共侍一夫也不失为一桩美谈。”齐先炎接着说道。
谢含烟却不以为然:“含烟自知身为庶女低人一等,但我早已立誓绝不给人作小。与其入高门大户忍气吞声,倒不如嫁给乡间农夫放牛耕田。虽然日子清苦,但日后能堂堂正正直起胸膛做人,不会被一个庶字压弯了脊梁。”
“这,你,你让我想想。”庄王被这番话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原以为极有才情的女子必然知书达理性情柔顺,但没想到谢含烟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谢含烟见他如此反应,心中火热的心也冷了下来。庄王这样的反应她早已预料到但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
“殿下也不必苦恼,含烟此番冒险来见您就是为了和您说清楚。既然现下已经明了,那以后也不必再见了。今日就此别过,还请庄王殿下善自珍重。”
话语道尽,谢含烟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齐先炎下意识要挽留,一手扯住了她的衣袖。两人才迈了一步,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就低头瞧见不远处立着一双龙纹金缎长靴。
见到眼前的人,谢含烟面色惨白地呆愣在原地,她身旁的齐先炎也不禁失声喊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