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夏，日光远不及盛夏来的炙热，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因为不熟悉福州的气候，瑞阳公主选了一件暗青色窄袖长裙，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就觉得热得慌，尤其是头发和后颈的交接处，好像有一根羽毛在拂动，挠得人发痒。

在马车上坐了十几日，乍一走动身子是活泛了些，但腿脚很快就酸了起来，只好就近寻了店铺坐了下来。

与京都的餐馆不同，采用的是外铺内舍的结构，多是在铺门前摆放些桌椅，再支起一个棚子用来遮阳挡雨，屋内用于烹饪，晚上歇业后还可以住在里面，很是实用。

这家店铺的老板很是殷勤好客，热情地招呼瑞阳三人坐下。点的三碗面很快就上了桌，面店老板还赠送了一个肉饼。面上放了几只虾，还有几个鱼丸，内容很是丰盛。

瑞阳公主从桌上的竹筒里抽了三双筷子，两双分别分给云岫和寒雁，剩下的一双留给她自己。瑞阳夹起一口面条，汤面蕴含的鲜味随着热气冲入鼻子，让她沉浸于其中。

邻座的一个中年男子见她吃得那么香，开口问道：“小姑娘，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瑞阳公主奇道：“大叔您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你穿着打扮都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吃面又吃得那么香，应该是第一次尝我们福州的美食，所以就猜测你不是本地人。”中年男子说道，“是来游玩的吧？”

这大叔说的可真准，十分猜中了九分，只是猜错了她来福州的目的。

瑞阳公主也不点明，就顺着认了下来：“大叔您猜的真准啊！”

被年轻的小姑娘以敬佩的眼神看着，那名男子也有些骄傲，呵呵地笑了两声。

“我呀，是跟着我哥哥一起来，今天刚到这里，趁着他还忙着收拾东西，就自己跑出来逛一逛。不然啊，他肯定不让我出来。”瑞阳公主将她的背景半真半假地说给男子听。

中年男子问道：“为什么不让你出来啊，我们路县民风淳朴，大家可都是好人啊。”

“来的路上哥哥告诉我，这里经常刮台风，而且海上时有海盗出没。这不，我也不敢往海边走，就在街上逛逛。”瑞阳公主解释道。

中年男子奇道：“什么海盗？”

“张宽啊，他不是一个大海盗吗？”瑞阳公主答道，面上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女孩样。

“宽爷怎么会是大海盗呢？”那中年男子一惊，随之眉头一紧，犹豫了片刻，然后低声问道：“小姑娘，你这消息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瑞阳公主见他神色有异，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虽然福州距京都较远，但招安的旨意应该早就传了过来，怎么当地的百姓好像一点儿都不知道的样子。

于是她开口诈道：“这也不用打听，我们那里的人都知道啊，皇上下了旨意，说张宽残害百姓，在海上兴风作浪，派了一支军队来围剿他嘞。”

中年男子听了，登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上交织着惊讶和气愤的神色，嘴里喊了一句“岂有此理”，然后愤愤地离开了，也不知道往何处去了。

云岫抬起头来，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问道：“殿，哦不，小姐，那位大叔是怎么了？”

瑞阳公主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名男子离去的方向，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吃快些，然后去那边看看吧。”

她虽这么说，嘴上的动作却没有快起来，一来是因为店家给的汤面分量很足，一时吃不完，二是想到消息传递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还需要等一会儿，三嘛，是她自己想要好好品尝福州的美食，若是囫囵地将食物吞下肚子，那就是浪费了！

等到她们三人彻底吃完，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她们付了钱，然后朝男子离去的方向往街上走去。

大约走过了四五个路口，面前不再有路了，出现了一条宽宽的河流，从河对岸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产生了激烈的争执。

“走，我们去看看！”瑞阳公主眼睛一亮，急匆匆地拉着云岫和寒雁往桥上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瑞阳公主望了一眼，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建筑，建筑正对着流动的河水，门前插着一根又细又高的木杆，最上头系着一面红旗，很是瞩目。

她猜想道，这里应该就是福州的市舶司了吧。

瑞阳公主猜的没错，这里的确就是市舶司所在之处，而建筑前的这条河水直通往海口，凡是来往的商船都要在此停留，待市舶司的官员检查过后才可通行。

但此时，市舶司门口围着一大群人，其中大多数人都穿着粗布衣衫，应该都是平民百姓，不过他们手里都抄着家伙，有持着木棍的，有拿着竹筐的，还有举着菜刀的，大约是来闹事的。

见到这种仗势，瑞阳公主也不敢贸然上前，就站在人群的边上默默围观。

在一片吵嚷声中，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们要见司使大人，快让我们进去！”

市舶司前守门的护卫说道：“司使大人乃是朝堂命官，怎是尔等平民可以随便参见的。”

“不让我们见司使大人也行，那你给我们解释解释，宽爷怎么就成了朝廷通缉的海盗？”那男子大声问道。

朝中的事情几个看门的守卫怎么会知道，他们自然是答不上来，但职责所在，总不好放门口的这群人进去，于是持刀上前，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道：“你们在这里聚众闹事，已是扰乱了秩序，你们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啊呸！我们扰乱秩序，你们司使大人还冤枉好人嘞！不给个明白的说法，我们还就不走了！”

说话的那名男子丝毫不畏惧门卫手里的刀，大步地走上石阶，然后在市舶司门口一屁股坐了下去，看样子是要赖着不走了。

而瑞阳公主也在男子走上高台的时候看清了他的样貌，竟然是刚才在面摊和她交谈的大叔！

门卫虽然身上有佩刀，但也不好随便伤人，而且前面围着乌泱泱的一堆人，若真起了冲突也占不到便宜，只好由着那名男子坐在门口。

就在两帮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戴着官帽的男人从门口走出，板着一张脸，高声道：“我就是市舶司使，谁要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