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里,老管家沈沛早就准备妥当,一行人马和行囊很快就都有序安置好了。
侯夫人冷若溪很少像这般长途奔波,镇北侯不舍妻子劳顿,进府后便带着夫人回了主院,待夫人安睡后,方才去书房处理事务。
在北平郡的时候,镇北侯夫妇就是出了名的模范夫妻,虽说是皇家赐婚,但谁能想到一个善抚琴吟诗,好女红刺绣的闺中娇女,在远嫁北疆后,竟能与那杀伐果决的铁血少将琴瑟和鸣。因着镇北侯沈烈的疼宠,如今年近四十的侯夫人依旧是面若桃花,仿佛还是那位曾经的盛京第一美人,岁月都不舍在她精致的容颜上留下痕迹。
“二哥,二哥,娘她睡下了,我刚还看到沛叔带着一大摞书信去了爹爹书房呢,肯定顾不上咱们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出去逛逛呗!”沈清影刚刚回房后,利落地换了身男装,便兴冲冲地跑来找二哥了,眼下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二哥书桌前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沈峤抬头只见妹妹换了身月白色细花纹底锦服,衣摆处绣着淡蓝色水莲花纹,月白色发带将一半以上的头发高高束在脑后。那光洁白皙的脸庞,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外加乌黑深邃的双眸,好个俊俏的白衣美少年。
沈峤知道自家妹子的脾性,为了陪伴不善骑马的娘亲,乖巧的坐了一路的马车,虽说沿途风景山光明媚,水色秀丽,但这再别致的景色,哪有策马奔腾来得肆意潇洒!这不,乖乖女终于现出原形了。
“可惜啊,爹刚派人让我去书房一趟,不能陪你出去咯。”沈峤二公子抬手亲昵摸了摸妹妹的头,随后朝身边挥了挥手,“不过丹青可以陪你去,你这初来盛京,别走的太远,先去西市逛逛吧,听说那儿有家新开的闻道茶馆的茶甚好,回头带些云雾茶回来。”
“得嘞,丹青,我们走!”沈清影欢快地朝着沈峤身边的青衣男子摆着手,莫丹青朝沈峤点头示意后,便跟着小姐一同出了府。莫丹青的父亲是镇北军营里的一位将领,亦是沈烈的好兄弟,后来在一次战役中不幸战死,丹青娘早逝,沈烈便将丹青养在府里。丹青自幼同沈家兄妹一起长大,感情甚好。
西雀大街距离西市街不远,两个年轻人不一会儿就到了街市上,西市街道上很是繁华热闹,成衣绣坊、胭脂店、茶肆、酒楼等等。听人说,这西市街百花巷,包罗万象应有尽有,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听说了吗?闻道先生今儿亲自来茶馆了,咱们得快些去占座。”身旁一男子边说边快步朝着闻道茶馆的方向走去,他的几位友人闻言也匆匆跟上了他。“也不知这次闻道先生会说些什么故事,还真让人期待呀。”
身边诸如此类的恭维声络绎不绝,沈清影和莫丹青对视了一眼,沈清影一个挑眉,摇起手中折扇,大摇大摆向茶馆走去,笑言,“丹青,咱们也去瞧瞧呗!”
果不其然,一个三层高的茶楼,二三层的雅间早已坐满,底下一层西边有一高台,想来就是说书先生的位置,高台上放着一桌一椅,桌上是精致的紫砂茶具。高台前的座位也已座无虚席,茶客们已纷纷开始烹茶煮茶,一时间,茶香四溢。
沈清影二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两个座位,座位位置过于偏僻,前面立着栏杆,以致对高台上的情形有些看不真切。难怪没人坐这儿,不过这对沈清影他们来说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闻道先生来了,上回的故事你听了吗?就是闻道先生说的那古前朝秘史狸猫换太子一案,啧啧啧,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啊!”
“听了听了,那双生姐妹上错花轿嫁对郎的故事也是精彩纷呈,令人回味无穷呐!这闻老的故事当真是有新意又有趣,最近还有不少戏班子就着闻老的故事编排出了新戏曲呢,回头咱哥俩一起去看看呗!”
……茶馆里一阵骚动,只见一位鹤发白须的老先生拄着木拐杖,在身旁少年的搀扶下登上了高台,少年煮好茶后退了一步站定在老先生身后。老先生端起面前的紫砂茗杯,细抿一口放下后,取出袖中的荣昌折扇,随着折扇的轻摇,一阵带着茶香的清风徐徐拂过。
“先大乾国讲究星象卜卦之术,某日正午时分,日隐行而不见。佛曰云日月同道,天对日冲其大如日,月掩日而日蚀,日光不照谓之暗虚,暗虚值月而月蚀,是为煞星降世之噩兆。然!就在此时,大乾国的深宫内自皇后寝宫凤鸾宫中响起一阵孩提响亮的哭声,惊动了四方。大乾帝得知后震怒,天狗食日所生之子乃天煞孤星,煞星降世,视为不祥,生来就是克父克母一世孤独的命数。大乾帝意欲斩杀此天煞孤星,刚经历了生产,身子虚弱的皇后拖着身子,紧紧护着那个孩子。忽的天崩地裂,在冬日里竟是响起了滚滚惊雷,众人皆惊。”惊堂木一拍,在座的看客神经紧绷,似是亲身投入到了那段秘史中。
“电闪雷鸣后,宫殿门外惊现一鹤发童颜的道长,他手执拂尘虚步移至那个孩子面前,此人自称天机道长。天机道长欲以大乾国社稷的百年昌运换取天煞孤星之肉体凡胎。大乾帝闻言一把夺过皇后身下的不祥之子,俸给了那天机道长……”闻道先生深沉沧桑的嗓音稍做停顿,执杯慢饮。
“丹青,我猜呢,这大乾帝的结局嘛,定是在得了天机道长的百年之约后,只顾贪图享乐,不顾百姓疾苦。几年后便国不成国,民不聊生,最后呢这天机道长便带着煞星皇子重返皇城,斩杀除恶,一场血雨腥风后荣登宝座,终成一世明君?”沈清影单手晃着手中的茶杯,瞥了眼高台上的闻道先生,微眯双眸,轻笑着说道。
“公子所言甚是,丹青也是这般想的。”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这闻道先生口中的古前朝秘史,还乾清国呢?这根本就是北辰国的立国野史嘛,北辰国风开放,便是皇家野史也能编撰成话本子流传。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镇北侯世代驻守北疆,对北辰国的历史习俗,风土人情甚是了解。这般看来,这闻道茶馆到是有些意思了。
“唉,二哥他还真是不遗余力地使唤我俩呢。走吧,反正接下来也没什么好听的了,捎上云雾茶,我要回府抢娘亲去咯。”沈清影抖了抖衣袖,整了整月白色锦袍的交领,轻摇折扇,默默地走出了茶馆,两人本就坐在不起眼的位置,这么一点小动静与茶馆的热闹相比,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二楼一雅间,一身着玄色锦服的男子站在窗前,他脸上的银质面具遮住了大部分面容,透过面具露出的那双幽深的黑眸正追随着街上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手中似是在摸索着什么,低声呢喃道,“沈家……”,真的可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