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纯净,小白双眼里映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那张脸让他不自觉好像步入春山的桃花园,桃花正是含着苞,将红未红,欲绽未绽,醉得人眼晕,他迷离一阖眼,笑容压着桃花而去。
明月唇下一空,感觉那气息向上移去,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睫毛怎么忽闪刮蹭着对方贴近的下颌,额头一刹清凉,已接住那柔软的一吻。
悠然的香气散开,她拂着额头呆瞪着一脸无辜的小白。
“看来,是很失望呀……”手指挲着下巴,有点为难的样子,“不如,再来一次?这次保你满意!”他点了点唇心,邪魅一笑。
明月立即别过脸,也不知自己脸颊的滚烫有没有闹个大红脸,不敢看他,只对着另一边空气嗔道:“活脱脱一个好色登徒子!再不要理你!”
“哦?”小白站起身来,把玩着手中已经空空的网兜,俯下身来,“那太公红焖鸡还要不要再吃?”
“不吃!”
“生这么大气!鸡都不吃了?”
“君子一诺,说不吃就不吃!”
“那你把刚才吃下那只还给我!”
“什么?”
“不还?”
网兜一扔,小白开始撸袖子。
“你……你干嘛……”明月看着面目渐渐露出狰狞的小白,猛然起身向后退,奈何身后是搁置伐薪的地方,高高一摞干树枝掺和着稻草死死挡住逃路,眼下她暗暗恨自己怎么偏找了这处隐蔽的地方,万一……他不会……不不不……他是位公子……可传闻他调戏过邾国公主……她不信……他不是刚刚才调戏了自己?可他亲的是额头……那不是调戏么?应该也不算是……可明明就是啊!
心中一阵慌张,足下也乱了分寸,矮木桩成了绊脚石,瞬间踝间一疼,“啊”地一声向后仰去,残云飘散,嗯,这夜的星清晰映烁,这两颗格外闪亮,怎么从没在二十八星宿里出现过?
睁开眼时,腰弯着,脊背被一双臂膀环在半空,那不同寻常的两颗星眯成流丽的弧度,在夜幕下炯然盈笑:“既然还不了,那就以身相抵吧。”他一撩身下女子的下巴,“这个姿势也不错,你说呢,美人?”
“色徒!强盗无赖泼皮混账!”一双手胡乱在他肩头胸口抓挠敲锤,他却泰然自若,反而笑得更深。
“放开我!”
“你确定?”他挑斜斜扫进双鬓的长眉。
“放开呀!”
“别后悔。”
“放开——”
背下一空,他竟然松了手!
“啊——”
咚!
明月再回到帐子中时,夜已至深,帐中灯燃着,然而不见婉儿的踪影,她帐里帐外转了几圈,才远远见一男一女并肩走来,那男子举手投足间带一份天生的傲骨,女子则是婀娜的姿态,肩上搭一袭宽大的披风,两人见帐子前站着的明月,漠然对视,齐齐长吁一口气。原来婉儿等不到明月生怕她出什么事,这一路来历下,已经总有不明不白的突然消失与劫持,她只好去找世子,姬忽也不敢放松,找来贴身几个侍卫满军营地偷偷搜,他和婉儿更是一路四下寻摸,此刻正想回帐子看看情况,一眼便看到了帐前蓬头土脸的明月。
姬忽嗔责着:“明日就要开战,还在外面乱跑?小心被戎兵抓了去!”
也不是没被戎人抓去过!明月偷偷瞄婉儿,婉儿一脸正色回瞪着她,显然没把关于明月的任何小秘密透漏给世子。
姬忽视线落在她头上,发髻微散,还挂了几颗干草,“可是遇见了什么人?有为难你?”他推着明月肩膀转了一圈。
明月头摇到晕,没有,坚决没有。
怎么能承认公子小白直接放她倒在草堆里狼狈窘窘起身还没站稳崴了脚牵引旧伤又趁机直接扑她入怀将她裸露的脚踝骨看了通遍还摸来摸去?纵使那手指修长素净指甲晶莹透骨上药的手法温柔轻腻丝丝痒痒,她也绝不承认
眼底一层郁闷,唇齿都使了力气咕哝一句:“混蛋!”
“哈?”姬忽下巴一惊,想清清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婉儿立即解下肩上披风塞到姬忽怀中:“既然明月安然回来了,世子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一仗至关重要,妹妹这边便交给我吧。”身子一欠,她拉着明月扭头便进了帐子,只留来不及叮嘱的姬忽在帐子口无奈摇头,三公主这鬼灵神经的性子,怕是难改!
待在帐中铺好被褥,更换了外衣,她帮着去摘明月头上的杂草,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三公子,见她悠然点头,却又突然放下了心,三公子沉着机敏,刚毅果敢,有他在,就算再来一次劫匪,她心里也有了底气,从前只听说齐三公子名声不佳,如今看来,也许只是故意锋芒内敛。
她像一位温柔的阿姊,帮她解开发鬓,篦顺了头发,并不追问她不想说的事情,转而坐到她面前,略带欣赏地看她:“都说褒国的姒亦主是百年一遇的美人,我看都不及妹妹这般容颜绝色。”
“姐姐这是夸我有亡国之相么?”她将长发搭在一肩,在指尖缠绕把玩着。
婉儿抿着嘴,端严摇摇头:“世人常把亡国的罪责扣在女子身上,可你想想,女子本就地位卑微,若不是君主玩物丧志昏庸不堪,怎么可能仅仅因一点美貌就可以让君主疏离朝政以至亡国?”
指尖一松,明月默默赞许点头,若说那些歪巧的鬼点子,她一刻钟能想出十几个不重样,可若谈史论政,她可远远不及妫婉儿。
“姐姐真是可惜了生个女儿身,若是个公子,定能做个横扫各国的国君,若是大夫,也定能闻达诸侯!”
“若我是男儿,定要娶了你这个小精灵!”
鼻子被她一刮,明月就势挽住她手肘,头一歪,斜斜靠上婉儿柔弱的肩头,暖暖笑了起来:“那聘礼我可得要百缢黄金才肯!”
“这么快就不要你那朔哥哥了?”
明月忸怩一埋头:“姐姐——”
“明月,你想过么,若是你寻不到吕朔,或者……”她迟疑一刻,“或者他心意有变,万一有了家室……”
意外得到平静的回答:“想过。我只是想再见他一见,如果他已娶妻,觅得良人,那我把当初的玉玦还给他便是。”
帐外夜风渐起,预示天色将变,肩头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淡然,却起了极细微的波澜,明月任婉儿抚着那如缎般漆滑的长发,眼光呆呆落在案几上一只三叉树形灯上,一早就填上的豆脂已快燃烬,火光微弱砰砰跳动,昏黄中浮现一张狷邪的笑脸,桃眼弯弯若阳春三月解冻的冰川,美轮美奂流成柔软溪涧。
意识到这张脸是公子小白,明月猛然直起身子,抄起身后软枕甩手一丢,灯火在扑来的风中挣扎一瞬,黑暗笼下,愤懑的声音乍起:“走开!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