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海莉。
这个名字是我的爷爷给我的,但我们并没有血脉上的联系,我是他捡回来的。
“回来”这个词似乎并不恰当,因为他自己也是个流浪汉,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居无定所。
我被抛弃的原因也很简单:天生的白发红眸,似乎我的亲生父母也并不想我活下来,于是把我丢在了巴别城外围的某个角落里,而不是福利院门口。
巴别城的外围,其实是巴别城北边的一个废弃建筑群,因为有很多被弃置不用的老楼,所以有许多流浪者聚集在这里,久而久之,就成了黑暗滋生的地方。
不过,幸亏我被爷爷捡了回来……或许被他捡回来才是最好的吧,至少他从来没有因为我怪异的发色和眼睛嫌弃过我。
不过说起来,在城里面的霍克家族明明也是白发,却备受尊敬,是大陆议会里不容小视的一股势力,而我却……
很讽刺吧,这里是巴别城,这个世界的中心,堪称最繁华的城市;这里也是巴别城,各个种族的失败者在摇摇欲坠的危楼群里逃窜着生活。
“海莉……海莉!”
“爷爷?”我回过头去,看到爷爷干瘦的身躯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你看,我又捡了个小姑娘。”爷爷不知为何,突然又捡了一个孩子回来,我看着他身上那身已经破的不能再破的衣服,不知道说什么好。幸亏巴别城不像传闻的北陆那样会有特别寒冷的冬天,不然我们大概早就被冻死在某个角落里了。
不过十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把我捡回来的,既然如此,那就学着他一样好好对待这个孩子就是了,我问他:“想好叫什么了吗?”
“就叫凯勒吧。”
“听起来倒像是松的另一种叫法?”就好像我的名字一样,据说是很久以前的一种语言里给女孩子的名字,但是那种语言流传到现在,已经变得只剩下了谐音。
爷爷倒是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他好像什么都能懂一点。
“哈哈哈,对喽,就让她像松树一样,长的可以慢一点,但是也能长得很好啊。”爷爷笑得倒是很开心。
我看着他的笑脸,脑子里又冒出了今晚该吃什么的想法,我看着他把怀里熟睡的那个小家伙放在那床破旧的被子上,不禁开始为着以后的生计发愁。
靠着那种事情赚钱,总不可能长久的。
我想叹一口气,又怕爷爷问我为什么叹气。
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很久以前的一处居民楼,具体有多久呢,我也不大清楚,只记得外面的老人偶尔谈起大陆议会以前的那个王朝,那时候,这栋老楼,这片废弃的老旧街区,就会被人提起。
这栋居民楼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很多,很多双贪婪而残忍的眼睛,都在互相提防着,我也不例外。凯勒如果今天被另一个人捡走,晚上或许就会进了那个人的肚子。
但既然爷爷把她带了回来,就没有人敢这样想了,至少附近这一片的所有人,都会打消这个想法了。
“我先出去一趟。”夜色沉沉,爷爷倒也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出门,毕竟,我是这里少有的术师。
虽然是野路子,入不得那些正统术师的眼,但在这里够用了。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包括兽人在内,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只能用那点可怜的灵力点个灯而已,更别提用灵力去对付别人了。
而且,不知为何,这片街区的人,对爷爷都有一种莫名的畏惧,虽然嘴上都会“死老头死老头”的叫,但也没见谁真的回去欺压爷爷。
我总觉得爷爷可能是什么很厉害的人,我也问过爷爷,但是他从来都只是笑笑,说一句“都过去了”,就过去了。
总而言之,还是很安心的。
我穿行在黑暗笼罩的街道里,这里不比巴别城的中心,有灵力构筑的照明系统,在这里想要搞出点光亮来,也只能靠着术师的灵力。
前方是紫罗兰街三号,那里的光亮在每周的第七日晚准时亮起,巴别城中心那些大树的根须,准时伸到这里,等待着我这种人的出现。
来到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做一些伪装,不像正站在所有人中间,毫不掩饰的繁景逸。这家伙是精灵族面上名副其实的二把手,若是知道的再多一点的人,就会知道在巴别城,有一家无名的酒吧,聚散着这个世界的各种情报,而那家酒吧的店长,据说和繁景逸有着不得不说的关系。
具体是什么关系,我目前还不得而知。
我把衣服上带的的帽子扣在脑袋上,走进了三号的大厅,这里足够亮堂,人也不少,但是并没有吵吵嚷嚷,反而多是低声的交谈。
没有任何标识,在这里找“活儿”纯靠眼力,惹上不该惹的人会死,接到超出能力的活儿也会死,撞破了别人的生意也会死……爷爷常说我眼力不好,也是实话,我在这里常常是靠着瞎逛,然后等雇主自己找上来。
笑我吧,可笑我穷的什么都没有却没能豁出去。
“这位小姐,请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的钓钩呢?”
我一抬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是繁景逸,他这种人物的活儿,我恐怕是承不起,没有多想,我回绝了他:“我恐怕当不了。”
“不妨听听再走?”他却还是拦在我的前面,但是这里找活儿的可不止我一个,比我强的也有的是,我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要拦着我。而此时,这个大厅里的许多目光也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这样看来,走也是走不掉了,只好听听看了。
我跟着他走出了三号的大厅。
他给的任务倒是简单:找个东西,据他说也不难,就是到时候进去他给的地址,找两张图纸给他带出来而已,报酬也分外的丰厚,甚至没有泄不泄露消息的要求。
这倒是更奇怪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疑惑的目光,繁景逸笑着解释:“这姑且算是我的个人爱好,消遣罢了,只是我自己不方便出面而已。”
我点点头:“我懂了。”其实也不懂,但还是这么说,我没胆子听他说更多的东西,明晚一过,图纸给他钱到手,就当我没见过他。
但第二天晚上,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给的地点,居然是个凶案现场!
死者是个声望很高的老兵,据说是当年人类军队里一位跟着打进王宫的老将,我到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胸前都被疑似刀刃的东西捅成了筛子,死不瞑目。
红木办公桌上的灯里还有灵力在流转,似乎是刚死不久。
我想起繁景逸之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看到什么都不要在意,就在抽屉里,明白了吗?”
抽屉!我想到这里,紧忙翻找起了这个房间里所有的抽屉,图纸出乎意料地好找,就放在桌子的第一个抽屉里,用夹子夹着的一沓,很厚实。
我拿了图纸,头也没敢回,翻窗户逃回了家……应该说是临时住处更好一些?
回到临时的那个住处,凯勒正在大哭,爷爷手足无措地哄着她,听起来也是要哭出来一样,黑暗中能感觉到一片混乱,我把图纸塞进之前在门口墙上做的一个小夹层里,跑到了窗前,爷爷正抱着凯勒。
他看到我,就好像看到神仙一样:“诶呦,你可回来了,这孩子就找你。”说着,把孩子往我怀里一塞,就躺回了床上。
凯勒也确实不哭了,慢慢地在我的怀里睡着了。这时候,爷爷的鼾声也响了起来,凯勒倒是丝毫不受影响。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了,每次回来都能这样也好。
希望这栋楼能撑过下个雨季吧,这样就能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了。
清晨,我带着图纸,赶到了和繁景逸约好的地点……我很害怕,如果他只是为了把我当个诱饵,那么这样过来,十有八九是逃不了了。
昨天的情况,和繁景逸告诉我的话,就好像是他知道什么一样,怎么想都可怕。
但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去了,但是却是很正常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繁景逸看出了我的紧张,笑出了声:“我说你……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好久没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了。”
算了,只是被嘲笑了,总也比送命要好。
把星石卡揣进了兜里,这里的星石,数额不小,可以考虑考虑把那栋老楼修一修了。
嘛,睡个回笼觉起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