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听到姐夫又要跟自己说话，顿时觉得头有点疼。她是真的不喜欢唠家常，也不善于沟通，尤其是与年长自己好多的人沟通。

林川是林老爷从孤儿院领养的。那一年他才四岁，林向葵刚刚大学毕业，比她大了整整十七岁。

林老爷子本来是想认他做孙女的，可林向葵不答应，非要让老爷子认她做小女儿，因为林向葵从小就想要个妹妹，她特别喜欢小女孩。

林向葵妹控实锤，完全把林川当亲妹妹看待，一口一个“小邵儿”叫得十分亲昵。

林川从小就有两个心愿自己能一辈子孝敬林老爷子和姐姐林向葵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可惜，这两个都没能实现。

林向葵大学毕业后第二年就结了婚，对象还是一个混混老大，也就是木倓。林老爷子当时十分反对这桩婚事，林向葵就偷了户口簿偷偷结了婚。从一开始，那就是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姻，林老爷子又经常在他耳边骂木倓是个混账，所以其实林川一开始对这个姐夫并没有什么好感。

林向葵的性格十分执拗，怎么不肯向林老爷子服软认错，老爷子一气之下就说要同她断绝父女关系，同时也不允许她见妹妹。

林向葵结婚第二年，生了个儿子，林向葵也终于肯主动与老爷子联系了，林川也被老爷安排搬去同姐姐住，她这才跟姐夫木倓有了深入接触。说起来，林川那时候经常替姐姐带小木君彦，又哄又抱的，倒也受得起“小姨”这个称呼。

林川印象中的姐夫，就一句话三句不离他姐。林川住在木家宅子的那段时间，跟姐夫也没打过多少照面，偶尔姐姐捡些姐夫有趣的事说给他听。不过对于林川这个超级姐控来说，木倓对林向葵好就足够了。

后来等到木君彦上小学，林川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带走了，带去了遥远的美国，她这一走就是好几年，也没能见姐姐最后一面。

林川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布满了沧桑的男人，又是无语又感慨万分。

无语的是这男人年轻时候只围着姐姐不爱搭理自己，怎么老了后这么能说呢，问完他学习和工作又问有没有女朋友……林川真想甩个脸子给他让他别再问了。

感慨的是当年他那么爱姐姐，姐姐去世后，一个大男人带着那十分叛逆的木君彦，必然过得很艰辛。

“姐夫我一切都挺好的，你别再问东问西了，我们还是继续聊正事吧。”林川拿起一个桂花糕也塞进嘴里，难得地冲着木君彦做了个挑眉的动作，提醒他正事还没办完呢。

仁合医院。

刘语今天请假就是为了来看看妈妈，顺便告诉她自己跟赵宥明交往的事。

那天市在后台跟小草聊了聊后，刘语就想通了。是她总习惯把事情想复杂，总担心这担心那。

后来她就想试试简单一点，不再那么累的追求完美，更不会刻意保持形象，没想到竟然出了奇效。

赵宥明后来告诉她，那天她站在圣诞树下的样子好看极了，那笑得放肆且开怀的样子平常在她身上是看不到的，所以他那一刻无比心动，就忍不住走过去吻了。

赵宥明还说，他印象中的她，就是女神范十足，永远高贵优雅，让人只敢远观不敢接近。可圣诞节那天，她就像变了一个人，突然好像变得没那么完美了也会骂两句脏话、跟小孩子斗气、耍小脾气……

但他觉得这样的她没什么不好，比完美的那个她更好，一下就没了距离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好像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完美的人或物件都不太真实，距离感太强。

后来刘语又问赵宥明，那他到底喜欢的是哪个她。

“我之前是对你有了好感和欣赏，但市那次我克服了自认为与你的距离感，鼓起勇气向前踏了一步，所以就抓住你了。不过绕来绕去不都是你嘛，无论变成什么样，你都还是你。”赵宥明当时抱着她，一字一句，这样答道。

……

李明渊今天正好出差，刘语就直接来到了妈妈的病房。

冯君的气色比上回见到的时候好了很多，她坐在病床上，披头散发，眼神依然空洞地望着窗外，目光涣散。

看到刘语坐下，冯君猛得一下背过了身去，还用被子蒙上了头，身子一边抖一边喊：“你是谁，你出去！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过来！”

看这样子似乎十分讨厌见到刘语，亦或是，十分惊恐。

刘语有些想不通，前几次来时她抱了妈妈、给妈妈切水果、喂她吃饭，她都没推开自己，怎么这次就只往床边一坐，连话还没说呢，妈妈反应就那么大？

难道是病情又加重了？

看着妈妈躲进被子里发抖的样子，听着她刺耳的声音，刘语也不确定该不该在这时候跟妈妈说自己的心事了。

不说她会怕自己留下遗憾。她已经没有爸爸了，爷爷又不能时时照料她、随时听她倾诉。想来想去，就只能跟妈妈说了，她有太多太多小心事想要慢慢讲给她听，想让她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很浪漫。

少女情怀总是诗。

但她要是说了吧，照妈妈这个状态，真的很害怕会刺激到她的神经，让她病情更重。说不定还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出来。

刘语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决定暂时还是不说了。

冯君背着身子，头发全都落在了胸前，盖住了整张脸。刘语小心翼翼地给她全部拨了开来，然后就坐在床边，用手一下一下抚着冯君的背，就像安抚婴儿一样，轻柔又缓慢。

不一会儿，到了下午休息时间，有护士来要给冯君打针，为了让她能有一个安稳的睡眠，这样也有助于情绪和精神的放松。

刘语默默看着护士的动作，忍不住又替妈妈难过了起来。

她曾也是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记忆中妈妈还爱讲笑话，神采飞扬，明媚动人。

如今却变成了个疯子，神智都不清醒。

要是当初妈妈知道自己会落得这种下场，她还会那么欢喜地嫁给爸爸吗？

其实也难说。

微风拂过青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