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盅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刺耳,自雅间内传来,成澈推开变了形的门,一脸沉重的走进去,给怒气冲冲的成孑施礼:“成澈见过陛下!”
虞宣帝微微颔首,言语冷冽:“不在宫中休养,来此作甚?”
“归还将军令!”成澈拿出将军令递于虞宣帝:“成家被陛下弄的家破人亡,属下怕波及自己,因此来归还将军令,告老还乡!”
虞宣帝眉头蹙起,捻起将军令,冷笑一声:“怎么你也离我而去?”
是我,而不是朕,虞宣帝此时拿眼瞧着成澈:“你是我的妹妹,现下国难当头,你也要离开?”
成澈跪下去,磕头,复抬起头来:“请皇兄原谅,皇嫂生死难料,珏儿嚣张跋扈,陌儿心系下,璃儿幼不懂世事,如今您另立皇后与太子,宫中动不定,您为一己私,将成家的人都恨不能赶尽杀绝,澈儿不敢拿命与您搏一搏,自然是要离开,还请皇兄恩准!”
虞宣帝移步过来,扶起了成澈,大掌重重地搭在成澈的肩上,苦笑道:“你走了,谁为我护下?”
成澈忙不迭的后退:“新皇后娘娘的兄长莫予将军。”
虞宣帝重重的点头,似笑非笑,把将军令紧握掌心里:“朕处心积虑的将陈年往事压着,那个蠢货不知从那里得来的消息,恨不能唯恐下不乱,竟玩起了绑架的把戏,陌儿若是不管不顾,也不会有今的境地,到底,朕还是喜欢陌儿的,他满腔血,处事不惊,有条不紊,怪就怪成珏这个害群之马。”
成澈复跪下,替成陌接了这金口玉言:“澈儿替陌儿接下。”
“罢了,要走就走吧,”虞宣帝揉了揉额角,一脸沉重的睨了成澈:“我没有将他们关进牢和冷宫已是大恩,你且看着办!”
好一个大恩,成澈心里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做出一副定要离开的神色:“请皇兄恩准!”
“准了,走吧,”虞宣帝挥挥衣袖,转之间,眼里的如炬的目光黯淡,望了半遮掩的菱格窗,目光深远。
成澈拜别虞宣帝后就出了雅间,面上满是不屑,帝王家自古以来薄寡义,为一己私抛妻弃子,残害同胞不计其数。
喜玉见她离开,方提了提嗓子,步移过来,轻声细语,“陛下,如今他们都走了,您……”
“不这样做,他们那里会心甘愿离开,多关切着,若莫家有一丝举动,也能及时知晓,”虞宣帝背着手站立窗前,目光注视着楼下已渐行渐远的车队,心中的悔恨狠狠的压下去。
“是,奴才遵命!”喜玉答应着,轻轻地摇了头,要些什么,见虞宣帝复转过来,忙把头给低了下去。
“有话直,”虞宣帝似是看透他的心思:“不必遮遮掩掩!”
“禀陛下,若是成陌卷土重来,莫家您可还护着?”喜玉时抬起袖子来擦了额角的汗渍,分明没有,却做出此举。
“若他真能卷土重来,朕自是要与他一线,至于莫家,朕倒要看看能玩出什么花样,先陪她们玩玩!”虞宣帝心里有愧,再回头去看楼下的车队时,早已无踪无影,仍旧恢复了平常,像是这一件事并未影响到。
成陌像一颗缩水的白菜,蔫头蔫脑的靠在软和的枕头上,想着这一切的主谋会是谁?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搭在车窗上,撩开帘子看了窗外,已到了郊外的林子里,看着前方的看不到头的马车,这是到这里后,首次经历的逃难境遇。
余眼间去看了躺在他怀里熟睡的阿祉,抬手轻轻地拉了毯子过来给她盖上,见她仍旧捂着腹,眉头一皱,又瞧了外面,书信他到底有没有收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经常云游四海,这出了事,找个人怎么那么难?
阿祉疼痛不已,没有多少睡意,只是微微眯了一会,靠在他心口处,听的他的心砰砰砰的,缓缓地起看着他,“有心事啊!”
“嗯,”成陌微微颔首,“还痛吗?”
“痛一点点,”阿祉微笑着,瞧了整个车厢里只有她二人,又靠在了他心口处。
成陌宽厚温的手掌轻轻地给她揉了腹,宽慰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阿祉摇头失笑,“是在牢里落下了病根,那里常年寒冷,很正常的,不怪你。”
成陌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把掉聊毯子拉了过来给她盖上,“这次连累了你们,怕是要得躲藏一段时间,会很辛苦的。”
阿祉复起,眉眼弯弯,伸手捋了他的散乱的鬓角,“我和你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偏生要在这危难重重的世道活着!”
成陌温柔的看着她,微微一笑:“好,活着就好,别的暂且不求!”
阿祉依偎在他的肩,“我们现在去哪?”
“原是要去丹州府,可路途遥远,伤患病员过多,不易长途跋涉,我们就去一个隐秘山林居住,等待时机!”成陌看了前面的一个山野,那里有一处平坦的山原,前有河流,后有高山,是个避难的好去处。
阿祉望着他:“好。”
“老何他们呢?”阿祉复问道。
“在后边的一辆马车里,看你睡了,就没过来!”
成陌掀开帘子,看了午后的骄阳似火,赶路的人都的燥,喊了赶车的余磬,“余磬,往右走,到那里歇一歇,你带着数十人去附近的镇买些米面厨具,多请几个大夫。”
“是,公子,”余磬把成陌的话复传给一旁骑马的暗卫,赶路的车队往右行驶,到了一处林荫下遮阳。
阿祉满腹疑问,捂着腹起来,在成陌耳畔轻语,“他唯命是从,为了什么?”
“为了余家,老何暂用了他饶份,论辈分,他称伯母为四娘,又因未能及时将你从成珏手中救出,心怀愧疚,甘愿为我所用!”
“那如今的成珏呢?他又为了什么?”
“他触碰了虞宣帝的底线,唯恐下不乱,这才殃及池鱼,把你们都给牵连进来!”
“这……太不可思议,那……”阿祉歪着脑袋想了想,“他们俩呢?”
“虞宣帝为鳞王之位,残害手足,把消息封锁,只为一己私。”
“啧啧啧,那你能存活至今,可算是奇遇!”
“可不,尔虞我诈,花言巧语,都听得起了厚厚的茧子,”成陌失笑,望了快要到指定地点,“到了,先休息,再走过那条道,过了两就进入山林。”
顺着成陌所指的地方,阿祉有着期待和希冀,又有着担忧。
阿祉轻声细语,轻轻地捏了他的掌心,“你去看看你母亲,我去找老何。”
“好,你心点,肚子痛就去歇着,我忙完来找你!”成陌在她面前仍旧保持着微笑,可一转就没有笑容,因为如今在他眼里,再不会有第二个让到全心全意的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