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易站在堂屋内的门后很久了,见成陌离开,她才走出来。
阿祉见她来,有些想躲,绕进了一旁小凉亭,想从这里回自己的屋子里。
“就那么想要躲我?”何心易受到了打击,心情复杂了。
“没有,”阿祉站住脚步,背对着何心易,低下头说,“我不想躲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单独面对你。”
“我知道你一直对孩子的事耿耿于怀,如果真的是拿孩子的事情来和我抵抗,你大可以不要这样,现在在这里活一天是一天。”何心易走到她面前,去握住她的手,“不要再和我置气了好不好?”
何心易一直以为那次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可没想到才是置气的开始。
何心易心乱如麻,焦虑不安的看着她,似乎是用祈求的语气,“阿祉,是我们之前给了你很大的阴影,让你丧失了与我相处的能力,我知道你爱他如命,我没有再阻拦你与他来往,我希望你与他白头偕老,幸幸福福一辈子。”
这句话一直在阿祉的耳朵飘啊飘啊,完全不知道如今的何心易会是这样告诉她。
白头偕老,幸幸福福一辈子?
真的可以吗?
成陌急切的想要孩子,只是不知道能活多久,想见自己的孩子一面,哪怕离去也没有遗憾了。
但,苦的还是孩子。
因此,都一定要活着,阿祉心说。
阿祉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何心易,不由得笑了笑,“我没与你置气,我是放不下曾经的过往,我想是要慢慢放下了。”
何心易心头一喜,“当真?”
“嗯,真的,”阿祉说,“你不要有太多的压力,我很好,不会与你置气,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轻重缓急。”
“这就好,这就好,”何心易心花怒放,不过一会儿,满脸急切的问,“我们是安全的吗?”
“有他在,我们就是安全的,”阿祉郑重其事,对成陌是百分百信任。
说到成陌,何心易很是自责,叹息一声,“难为他了。”
何心易瞥到了阿祉的喜悦,胆怯的问道,“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嗯,”阿祉没由来的打了个哈欠,忍住疼痛,朝何心易说,“好困,我睡觉去了。”
何心易自是不好再缠着她,就放开手让她回屋。
自己则在院子里待了很久,望着这个新建起来的农家院子,处处都是崭新的,就连墙角下的玫瑰,也是成陌费力寻来种下的,只因阿祉喜欢花花草草,连在其余空隙都栽满了花草。
何心易走进凉亭,坐在石凳上,支肘托腮的瞧着夜空,心中在想着什么。
越想,就越发的头晕脑胀,何心易揉了胀痛的额角,发生了太多事。
自来到这里,一直接二连三的逃亡中,每到一处才安顿下来,想要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可和泡沫无疑,美好瞬间破灭。
从丹州府到京城外郊,住了没多久,多人被绑。移居到城外空旷的地方,住进简易木棚才刚适应。屋舍被毁,又来了这里,这农家院子希望是最后的安脚点吧!不想再逃了,不想提心吊胆的活着。
一直以为到了这里,和阿祉遇见就会越来越好,没想到这才是艰难险阻开启的新篇章。
何心易想着,只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够坚强,也不够富有,连做母亲都不称职。
不多时,只觉得身后有脚步声,何心易回首一看,却是淡淡一笑,“你也睡不着吗?”
柳絮笑笑,走过来坐在何心易对面,想了想才缓缓开口说话,“何姐姐,孩子在,我也不敢说些什么,现在他们都入睡了,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何心易心里猛地一抖,慌乱了起来,“什么事?”
柳絮脸上的笑意沉了下去,搓着手背,两眼却是看向了墙角挂着的灯笼,眼前染上了一层红晕。
过了一会儿,柳絮才真正的把心事袒露,“何姐姐。”
说着,柳絮已然是站起身来,朝何心易鞠了一躬。
何心易吓得从石凳上跳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鞠躬,把她的魂都给吓飞。
“何姐姐,我这记忆不好,时而记得,时而忘记,趁我还是清醒的,就和你把事说了。”
“你说。”
柳絮犹豫了一会儿,便说,“你收留了桓儿与辰儿,我无以为报,现在遇到了困难,我们老是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住你的。
就做些事来还债,着实是还不清的,我想着,我带他哥俩出去,你们也能减轻负担。”
何心易倒抽一口凉气,这柳絮是犯病了吧?怎么竟说胡话?
“柳絮,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何心易臭着脸,“你都说了无以为报,身体不适,记忆混乱,还带他哥俩出去,你这带出去,是沿街乞讨,流离失所?”
何心易问她,似要问出来什么。
柳絮手足无措,站在那里搓搓手掌,脸上的笑都是她硬生生的扯出来的。
柳絮苦笑着,“何姐姐,不瞒你说,我是被人遗弃的,还把一好好的孩子给弄丢了,死在街头。大儿子对双生儿弟弟不管不顾,有把他们丢掉遗弃的事迹,辛亏有你帮扶。”
柳絮又继续说,“我本记忆缺失,记得前不记得后,时而说话常前言不搭后语,难得今日正常的清醒着。”
何心易竖着耳朵听她说,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安。
柳絮不等何心易说话,又继续说,“你们都是好心人,好人有好报,我都记着呢,我的孩子也记着,我叮嘱他们二人莫要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
“柳絮,你到底怎么了?”何心易问,霎时紧张起来。
“何姐姐,您别急,听我说。”
柳絮这话,像极了在留下遗言。
何心易猛烈的打了个寒战,木纳的看着她,“柳絮,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好吗,怪瘆人的。”
“何姐姐,”柳絮很开心的笑了,打心眼里认定何心易她是好心人。
“我是要走的,要带着孩子走的。可我这身毛病,无论在哪,都是个拖累,我舍不得看他哥俩受苦。
若是哪天,我混混沌沌的离开,不回来了,你们就不要找我了。我这人脸皮子厚,就在这和你说说,若我真不回来接他哥俩,就劳烦姐姐照看着。
我知道我是空手套白狼,会遭人唾弃,臭名昭着。可孩子们不一样,他们还有机会活着,也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他们的日子还长着,不能离开这世上,人间是苦了些,可他们有你们这些好心人帮扶着,也不算来世上走一遭。
我这个做母亲的,终是不够格,他们呱呱落地就跟我着东奔西跑。好日子也没过了几天,也只有跟着你们,还能读书识字,与你们生活在一起,能长见识,总比和我这个大字不识的母亲生活强多了。”
何心易不忍心的打断她的话,慌张问道,“柳絮,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姐姐,我没事,好得很,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通透,”柳絮依旧笑着,可眼角的泪珠在闪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