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忧。
雨后,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像是还有一场大雨。
院里的凉亭,舟思远来找南荣槿,看到她时常拉着一张脸,脸上的一点气色都没有。
舟思远的眼光都暗了下去,不管怎么样,她永远都开心不起来。
南荣槿也想开心,可是,所有的压抑都在头上压着,压得她都喘不过气来。
南荣槿一脸歉意,对舟思远说,“对不起,我……实在是挨不下去,就只有在二老面前还能勉强笑一笑。”
舟思远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可……
舟思远自心口处处拿来用盒子,递给她,“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南荣槿本想推阻,看到他灿烂笑,也不想再打击他的心灵,伸手去接了来,打开看了一眼,就合上盖子。
“好看,我收起来,”南荣槿腼腼腆腆的笑。
她又看着舟思远,“和我在一起很压抑吧?”
“不压抑,”舟思远摇头,定睛看着她,心里一噔,“怎么了?”
南荣槿搓了搓脸,想把脸上的气色搓出来,可是越搓越惨白,连脂粉都盖不住。
南荣槿又拿起一旁的铜镜,在面前照了照,看到脂粉都搓了下来,脸色又更惨白了。
南荣槿低头跟舟思远说,“我一会来。”
“嗯,”舟思远心知肚明,看着她往屋里去。
这时,俞沁从另一个屋子出来,慢慢走到凉亭内,看了眼舟思远一眼,又叹了口气,“思远呐,有些事情啊,都告诉你了,怎么还要这么坚持呐?”
俞沁很想让舟思远离开槿儿,一个将死之人,怎么能拦住他人的幸福呢。
“我知道她的病情,我不想在这个时期离开她,能拖一天是一天。”舟思远声音微微哽咽着,脸上的强颜欢笑。
俞沁又叹息一声,“思远,槿儿自死里逃生后,脾气差,心眼小,还小家子气,你跟她在一起,着实是难为你了。”
“她的病是吓出来的,也怪我,小时候她要练武,我不让她去碰那些,要是早些知道,让她锻炼身体,也不至于被人……”俞沁说不下去,捂着嘴强把泪水给倒回去。
“伯母,世事无常,”舟思远劝她,可看到了南荣槿从堂屋里走出来。
尽管重新擦脂抹粉,唇上的色彩都掩不了她的疲乏。
病魔侵蚀到了心里,五脏六腑都像被细细的银针扎,一针,两针,三针,四针……
数不清了,刺了她多少针,都不知道了。
南荣槿慵懒的走向俞沁,扑到她怀里去,不哭不闹,就微微一笑,“娘,我靠会儿。”
俞沁强忍眼泪,点点头又摇摇头,轻轻地拍着南荣槿的肩膀,“槿儿,可想吃些什么?娘给你做。”
“娘,”南荣槿艰难地抬头看着俞沁,看她哭了,也跟着哭,“你不要哭,你要笑,笑起来才漂亮。”
南荣槿知道,这是活了两世,没有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倒是在这普普通通的事情里,她看到了俞沁全心全意的对她好。
没有因为她的小家子气,也没有因为无缘无故生气而责骂她一分,吃的喝的,都是先给她,哪怕这些日子那么难了,还是一心一意的维和爱护她。
这份情,是她承了。
可是还没有开始回报二老的恩情,就要走了。
南荣槿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手也艰难地抬起来,去握着俞沁的手。
南荣槿笑着说,“娘,您和爹爹好好的,好好的哦。”
南荣槿想起来,可是身子骨儿太软了,没有力气,也就索性不起来了,就微仰着头看着为她哭的舟思远。
“你也不要哭,要笑,这样我才能安心走,”南荣槿像是再对他撒娇。
舟思远蹲下来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角,泣不成声,还没好好的爱你呢。
南荣昌不敢上前来,他的老脸上全是泪花啊,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眼里的泪水滚了又滚。
南荣昌还是过来了,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他疼爱了很多年的孩子,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
他南荣昌这辈子不就做错了一件事,为什么这么惩罚他的骨肉。
南荣昌瞬间老了,老了,眼睛都花了。
可他还是想要看清女儿的容颜,他抬起手背狠狠的擦了眼泪,这才看清了女儿。
“槿儿啊,”南荣昌梗着脖子喊了一声,好些话都说不出来。
“爹爹,”南荣槿娇糯的声音响起来,“您别哭。”
“哪能不哭啊,你才多大啊,这世间的繁华,大江山河你还没看啊,父母还要你天天唱歌,画画,嬉笑打闹,开开心心一辈子啊,你还……”
南荣昌的眼泪直流,越流他越擦,这样才能看清女儿的最后一个笑容。
不然满眼的泪水糊住视线,看不清女儿的笑容怎么办。
南荣槿心酸眼睛疼,五脏六腑也跟着疼,只怪自己体弱,就一次恐吓而已,竟还病了,一病就病入膏肓到无药可医。
若是……还有一次人生,她一定要一个健健康康的身子骨儿……
南荣槿泪水在眼里打转转,她连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笑容也僵住了。
南荣槿趴在俞沁的怀里离开的,笑着离开的,她的手还在舟思远的手里。
依稀记得,舟思远吻了她的手背,吻了……有三次。
俞沁哭天喊地,把南荣槿抱在怀里大哭,声声槿儿,声声槿儿,声声槿儿,她都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眼。
像婴儿时那样软绵无力,由她抱着,怎么开心怎么耍,可是现在,抱不动她了,不管怎么喊她,她也不醒。
要是婴儿时,轻轻地喊一声,她就醒了,还和你闹腾,你笑,她也跟着咯咯的笑。
这些记忆犹新,可也成了定格。
每日站在阁楼上的南宫晟见到这一幕,往后退了一步,跌倒在地上,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
南宫晟只觉得呼吸衰竭,脑袋空白,走路都无力。
还是在屋里看书的阿祉跑出来扶她,担忧道,“咋了这是?”
“她……”南宫晟的食指绵软无力指着南荣氏族的院子,“快带我去。”
“马上马上,”阿祉腿脚一个哆嗦,也跌倒了一下,她自己还好,能站起来。
南宫晟像是黏在了地板上一样,怎么都拽不起来,“小晟,你起来啊!”
南宫晟面如死灰,一点力气全无,只此时她只有呼吸证明她还活着,其余的仿若一滩死水。
阿祉无奈之下,蹲下去把她背起来。
南宫晟经常锻炼身体,体重自然要比她沉重,南宫晟的体重比她多了一半。
走到南荣氏族的院子里在为止,都不知道是怎么去的。
一个九十斤,一个一百三十斤。
这个差别,是阿祉从来没有想过的,她会把一个一百三十斤的人从楼上背下来,再走到南荣氏族的院子。
南宫晟还没缓过来,身子仍旧软塌塌的,由阿祉扶着,走到了俞沁的面前,就看到南荣槿面色苍白,还有一点点的微笑挂在嘴角,隐约可见的梨涡。
“你醒醒啊,”南宫晟挣开了阿祉的手,慢慢地俯身下来,看着南荣槿,“你醒醒,你不是说过要请我喝酒的,你是不是想食言啊!”
南宫晟强忍眼泪,看着二老泣不成声,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是把话藏在心里,不能再让他们受到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