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刚来到东屋门口,就见叶锦夕拽着叶鸿光出来了。
真的是拽,半点情面也不留。
叶鸿光在她手上,几乎是被拖着出来的,怎么挣也挣不开,眼泪哗哗的,哀嚎声左邻右舍都听见了,却没法博得叶锦夕半点同情心。
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来那么大力气。
一见着叶常贵夫妻俩,她直接就将叶鸿光随手一丢,叶鸿光猝不及防,当即摔了个狗啃泥,趴在了胡氏脚边。
叶老太早被她的凶猛给吓得呆住。
胡氏瞠目结舌,连忙蹲下去扶小儿子,见他满脸泪水鼻子额头还磕青了一大块,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顿时怒骂叶锦夕,“鸿青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一个当姐姐的,欺负弟弟算怎么回事?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那他欺负我妹妹,又算怎么回事?”
叶锦夕语气凉凉,一个人站在门口面对一群人,却丝毫没有势单力薄的弱态。
“难道大伯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他的吗?”
胡氏还未说完的那句话就这么被她堵到了嗓子眼儿,顿时卡在那,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叶常贵沉着脸,斥道:“小孩子打打闹闹本是寻常事,你也用不着下手这么狠。一个姑娘家,哪里学来的这么粗鲁凶悍?你娘和你哥哥呢?”
这是要借题发挥了。
叶锦夕瞥了他一眼,笑了下,慢吞吞道:“大伯说得对,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不过常事,用不着大动干戈。虽说我娘是长辈,教训一个做错事的晚辈也是理所应当。但大伯和大伯娘都在,我娘就不好越俎代庖了,免得说出去还以为我娘欺负虐待五弟。我哥哥和鸿飞都是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奈何鸿青见了肉就成了聋子,什么话都听不下去,动手吧又显得太没风度。我妹妹年纪小,被欺负了只会哭。我爹又不在,没法子为她做主,只有我这个姐姐来替她出头讨公道了。”
她一番话不痛不痒,字里行间却把来为叶鸿光撑腰的大房人骂了个遍。尤其那句读书人,直接让跟过来的叶鸿伟红了脸。
原本以为闹那么大动静,三房的人肯定要集体出动。谁知道他们一过来,就叶锦夕一个小姑娘站在那。瘦弱矮小,孤立无援。对比之下,他们这群人气势汹汹,明摆着就是来欺负人的。
读书人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叶鸿伟既羞愧又恼怒,他咳嗽一声,“鸿青年纪小不懂事,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三妹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
他甚至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鸿光到底是怎么欺负了叶锦丽。
胡氏怒瞪着他,“教训什么教训?他才多大?懂什么?不过就是嘴馋而已。都是一家人,哪怕关起门来分了桌,总不至于吃块肉都吝啬,用得着下手这么狠吗?”
叶锦夕抱着手臂不说话,只盯着叶鸿伟,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胡氏没脸没皮,叶鸿伟却是有羞耻心的。母亲这般当众赖皮,让他十分难堪,觉得自己读书人的面子受到了严重侮辱。
“娘,别说了。”
他偷偷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正要劝爹娘都回去,冷不防叶鸿光喊道:“娘,我要吃肉,三婶子他们桌上好大两盘鸡肉,我要吃,我要吃。”
叶鸿伟顿时脸都绿了。
叶锦夕这会儿终于说话了,“我今天看鸡笼里不是还有十几只鸡么?五弟既然嘴馋,大伯娘怎么不杀了给他吃?家里养的,又不用额外拿中公的钱去市集上买,炖着吃烧着吃都行。这样一来,也免了奶奶和鸿光来回的跑。”
她这样一说,叶老太顿时又看向胡氏。
家里养着那么多鸡,胡氏藏着掖着不给她吃,偏要撺掇她来三房,这是连她那份口粮都不想供了?
叶老太立即黑了脸。
“好你个胡氏,我还没跟你清算之前贪墨中公的伙食费,你倒又跟我耍上心眼儿了是吧?你以前每月从中公的伙食费里昧了多少钱,全都给我交出来!”
叶鸿伟还当真不知道这事儿,下意识看向他娘。
偷偷过来看热闹的叶锦芝听了这话,当即趁无人注意掉头就跑,去找她爹。
胡氏眼神一闪,故作镇定道:“没凭没据的话,母亲可不能乱说。家里养的鸡虽然不少,可都是要拿去集市上卖的。平日里还指望着他们下蛋,都吃了以后哪什么去卖?家里可还有那么多张嘴吃饭呢。”
她试图转移话题。
叶锦夕又轻飘飘道:“家里的鸡卖了钱么?可我记得今天中午大伯娘才说过,中公的伙食费不够咱们吃肉的。卖了鸡,总能换顿肉吃吧?”
叶锦夕仿佛生来就是与胡氏作对的一般,一番话又直戳她心窝子。
胡氏涨红了脸,还没想好怎么怼回去,叶常贵已道:“行了,不过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掰扯起来还没个完了?都回去。”
胡氏权衡利弊后刚要借坡下驴,可好不容易抓住夫妻俩话柄的叶老太不依不饶,“回什么回?你们夫妻俩昧着良心贪中公的银子,今天别想就这么糊弄了事。不把银子交出来,我就去宗族揭发你们!”
自大被逼交出了中公之权,叶老太这口气就一直憋着出不来。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哪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胡氏心虚之下还是有点怵她,一时便没吭声。
也常贵冷笑道:“母亲如果不嫌麻烦,尽管去,我们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愧!”
叶老太向来不得人心,又没证据,宗族是不可能帮着她的。除非在宗族那边得脸的赵氏站出来。可赵氏这个人,只要当时没计较,就不会秋后算账。而她一旦计较,就不会留任何后患。
所以叶常贵可以在赵氏的逼迫下退让,却不会忍让色厉内荏的叶老太。
叶老太气得一个倒仰,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叶常贵瞪了眼还在吵着要吃肉的小儿子,沉着脸低斥道:“还不走,等在这吹冷风吗?”
胡氏虽不甘心,但也知道再这么闹下去也占不了便宜,只好牵着抹泪哭泣的小儿子走了。
一家子陆陆续续离去,叶锦夕也转身进了屋,啪的一声关上门,徒留叶老太站在原地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