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赶到的时候，恶龙潭已经见底。镇民们如同蚂蚁一般趴附在潭底，正在往外面运送潭底的淤泥。杨凡看的真切，潭底正中，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不知通往何处。那窟窿当中散发出的气息，即便是杨凡，都感觉一阵心惊。

那是一股无比强烈的杀戮气息，充满了绝望的不祥，仿佛是要撕碎一切靠近它的生灵。

恶龙潭附近，四个修仙者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玩意。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四个祭坛一般的简易建筑拔地而起。

杨凡不知道祭坛有何用出，但是祭坛中散发出的血腥气息，格外刺鼻。尚未接近，杨凡便感觉浑身气血一阵翻涌，仿佛要被祭坛强行扯出去一般。

焦墨说过，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让镇民接近潭底。杨凡不打算开口和镇民们讲道理，想来镇民们也不会听杨凡的话。事实上，杨凡也没打算和镇民们讲道理。

赤色火焰从天而降，汇聚于潭底的窟窿周围，形成一道炽热的屏障。翻滚的烈焰，逼退了靠近窟窿的镇民。这段时间，杨凡也没闲着，这一手玩火的本事，倒是越发熟练了起来。

镇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火焰从何而来，却也被这炽热的火焰，阻止了靠近潭底的脚步。

又是这个小子，他又想搞什么鬼？

王洛脸上流露出一抹恨意，随即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华少。一气境的实力，不是他可以阻止的。

“华少，如何，能不能对付？”

看着那汹涌的火焰，独眼老者面露向往。这便是一气境的实力，也是他梦寐以求却又迟迟无法跨出的一步。

“这小子养的是心火之气，有意思。各位，可能需要你们帮一下忙，心火之气克制肺金之气，我一个人的话，可能会有点压力。”

“那是自然，怎么做，华少尽管吩咐。”

独眼老者抽出那柄九环大刀，挥舞之间，阵阵刀芒逸散，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一阵阵宛如怨灵的嚎叫，从老者的大刀当中隐隐传出。

“各位，恶龙潭并没有什么妖孽，潭底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大家散了吧。”

好言相劝，镇民们却不理解。不到万不得已，杨凡不想用暴力的手段驱逐这些镇民。毕竟对普通人动手，杨凡心理上过不了那道坎。当然，杨凡也不是老好人，若是镇民执迷不悟，杨凡也不介意动手。

是他，那个跟在焦墨身边的年轻人，他也是仙人？

镇民们也发现了杨凡的存在，不难联想，潭底的火焰便是杨凡搞出来的。镇民们面面相觑，按理说仙人不是应该除妖降魔吗，为什么杨凡要和妖孽为伍，阻止他们。

咻～

一道锐芒破空的声音，金色的剑气逸散，对着杨凡周身要害袭去。剑气锐利，寒芒刺骨，要是挨上几下，杨凡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完好无损的站着。

火焰弥漫，温度骤升，剑气还未接近，便在炽热的火焰中扭曲，化为天地间的虚无。

“自甘堕落，身为修仙者，竟然去帮助一个妖孽，你居心何在？”

诛心之言扣下，还未动手，一个与妖孽为伍的大帽子变已然戴到了杨凡头上。这下，镇民们看向杨凡的目光也有些不对劲了。镇民愚昧，有些思想一旦先入为主，再想变过来就难了。哪怕，这些想法本就是错的。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困兽铃摇了三下，漫天飞鸟突然出现，悍不畏死铺天盖地涌向杨凡。这些普通的飞禽自然是伤不了杨凡，只能带来一丝不大不小的困恼。不过王洛的目的已然达到，漫天飞鸟蒙蔽了杨凡的视线，等杨凡将飞鸟清理干净，一柄巨大的九环大刀兜头对着杨凡的脑袋劈下。

哐～

一声碰撞，独眼老者后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深地脚印。刀刃之上，一块巨大的缺口赫然映入眼帘。在看杨凡，竟是毫发无伤。

紫铜大锁上，熠熠紫光一闪而逝。刚刚若不是独眼老者躲得快，杨凡这一下，应该是砸在他胸口之上的。

独眼老者苦笑了一声，有些心疼的抚摸着自己的爱刀。缺口很大，一丝丝细密的裂纹顺着缺口部位延伸，差一点这柄大刀就断了。真不愧是一气境的修仙者，若是可以，真的不想和这样的人为敌啊。

“公子，奴家好看吗？”

蓦地，一阵靡靡之音响起，宛如琴瑟和弦，直击杨凡心神。恍惚间，道袍妇人的舒展双臂，如同打情骂俏一般，轻抚杨凡胸口。

动作轻柔，却掩盖不住赤裸裸的杀机。兰花指轻捻，却是掏向杨凡心脏的狠辣。

汪～

一声狗吠，击碎妇人的蛊惑，转头再看，华少的剑气已然杀到。

有些棘手，难以招架。同时挑战四个修仙者，是有些托大了。虽然单个修仙者杨凡自信能够轻易应付，可一旦配合起来，便是苦战。更何况，还有一个和杨凡相同境界的华少。

紫铜大锁熠熠生辉，好几次有打开到迹象，但都被杨凡压制住了。大锁锁住了七成真元，杨凡唯一能够倚仗的，便是那强悍的肉体。

怎么回事，仙人们打起来了？

镇民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本以为仙人与世无争，没想到也会起内讧。

“啊！”

突兀的，一声惨叫，潭底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距离窟窿稍近一点的镇民，惨叫着化为一片破碎的肉块。就在刚刚，窟窿中透露出一丝凌厉的杀气，瞬间便将一个倒霉蛋绞成了碎肉。

焦墨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惨叫身此起彼伏，很快，便有数十个镇民莫名其妙死在了潭底。毫无疑问，死状无一例外都特别凄惨。同样，这也让镇民更加笃定潭底有妖怪。

“仙人救命，救命啊！”

慌不择路，镇民们拼命想要离开潭底，却发现，不知何时，恶龙潭已经被一层薄薄的光幕覆盖。那道光幕，便是从潭底升起的。而镇民们心目中的仙人，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潭底的惨状。

“为什么不救我们，仙人，仙人抛弃我们了么？”

恐慌蔓延，有镇民拼了命的想要打破光幕，却无能为力。仙人的手段，哪是凡人可以对抗的。

“你们做了什么？”

怒吼传出，杨凡想要救人，却被几个修仙者牵制，根本无法靠近。甚至有好几次，杨凡差点被剑气所伤。

“我们什么都没做，这些，都是恶龙潭里的妖孽做的。”华少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杨凡。

潭底已经变成一片刺目的鲜红，连带着，那道光幕也透露出隐隐的血色。镇民的血肉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慢慢汇聚成一颗赤红色的血珠。随着时间的推移，血珠的体积正在缓慢稳定的变大。

“见死不救，残害无辜，你们，不配为人！也想成仙？”

杨凡是真的生气了，火焰突然暴涨三丈，对着华少冲杀过去。这四个人中，华少对他的威胁最大，只要除掉华少，或许便能救人。

独眼老者一个不慎，被火焰碰到了手掌。立刻，如同跗骨之蛆，火焰顺着手掌爬满整条胳膊。

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手起刀落，一条染血的手臂远远抛飞。闷哼一声，独眼老者脸色惨白，随手止住挥洒的鲜血，转身退出了战斗。

剩余三人知道杨凡凶猛，不敢硬碰，只负责牵制。一时间，杨凡进退两难。

潭底的惨叫声越来越少，恶龙潭内的几百镇民基本上是全军覆没。而窟窿中外泄的杀气，也越来越少。当最后一个镇民面带惊恐倒在血泊当中，窟窿中的杀气也随之停止。一股宛如来自亘古传遍洪荒的气息，也从窟窿中隐隐溢出。

“龙王杀人了，龙王是妖孽，妖孽啊！”

有看热闹未进入潭底的镇民四散奔逃，龙王庙祭祀的便是恶蛟，在他们看来，这些人都是死在潭底恶蛟手上的。恶蛟杀人，便等同于龙王杀人。

龙王杀人的消息如同飓风刮过玉鸾镇，本来还有人对龙王是妖孽这件事抱有怀疑态度，毕竟龙王也曾护佑玉鸾镇数百年。但是在这一刻，信仰崩塌了。

杨凡突然有一丝迷茫，修仙者，便是置凡人性命于不顾么？残害无辜，算什么修仙。连凡人性命都无法拯救，凭什么修仙？修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就在杨凡迷茫之际，四座祭坛突然一阵抖动，随即轰然炸开。祭坛之上，四颗鲜红的血珠汇聚，形成一颗巨大的血团。

“哈哈哈，哈哈哈，成功了，成功了，有了这颗煞血灵珠，我的修为必将更进一步！”

华少发出癫狂病态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托着手中的血珠。眼中流露出的炽热，足以证明这颗血珠对他的重要性。

王洛和道袍妇人早已停手，大势已定，没有必要再动手。倒是独眼老者，剩余的眼睛露出仇恨的神色。本就少了一只眼睛，又少了一条胳膊，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子。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正事要紧，等事情结束，必将这小子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独眼转向恶龙潭，原本漆黑的淤泥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独眼老者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潭内冤死的亡灵，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便是修仙么，一人修仙，便要无数人的尸骨堆积成山么？若真是这样，修仙，到底为了什么。

脑海中响起黄锁匠的嘱托，又记起莫芷兰的心愿。所有人都想着修仙，可是何为仙？何谓仙？

少年的迷茫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声慌乱自不远处传来。

“杨凡，不好了，焦老，焦老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