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按照息寒的吩咐,南儿和北儿已经早早准备好了回宫的行李,出发前,两位侍女毕恭毕敬的递给灵姝一碗看起来很是苦涩的药汤。
灵姝仔细看了那碗药,只一闻气味,便明白了这药是用来抵制她身上妖气的,男孩明白,息寒要带她进宫,自然要想办法藏好她作为妖族的气息。
意识到侍女的好意,灵姝皱了皱眉,听话的喝下那碗药,女孩心下想着,既然要回宫,那么今日就是自己唯一可以联系到青衣、玄衣的机会。
思及至此,灵姝穿好衣衫,在众侍女的搀扶下,自然的被引上了软轿……
因着自己身上没有灵力,息寒布下的那道结界倒是没对灵姝造成什么伤害。
憔悴的斜靠在软轿中,灵姝有些心焦,毕竟万年一次的返修期对于她来说异常关键,度过的好,灵姝自然是更上一层楼,可若是有半点闪失,她便会飞灰湮灭,从此在这个世间永远消失!
顾名思义,返修期即意味着返老还童,重铸修为,而返修期对于修行万年的妖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也正因为返修期的存在,才使得妖族万年修行者只是个传说。
焦虑的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灵姝心下很是不安,她明明算准了离返修期还有些时日,怎么偏偏就提前发生了呢?不仅提前发生了,她堂堂妖族女君,竟然还沦落到了人界,成为人间帝王的囊中之物!
纵然灵姝在几千年前与息寒有过一些隐隐约约的情愫,可毕竟是不同的种族,灵姝不知道这个翩翩如玉的人间帝王此番打算如何处置她。
许是返修期给她带来的痛苦还未完全消退,灵姝在软轿内一直闭着眼睛,安养心神。
只见轿中女孩将整个人都缩在了柔软的座位上,而她的一双手也笼在了宽大的袖子中,如此光景,使得她原本娇小的身躯更显得只有零星半点儿。
南儿和北儿跟着软轿在外面走着,灵姝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她仔细听了,在她轿外随行的人并不多,虽然人数不多,但随行者的脚步声却格外的整齐划一。
很明显,这是一众训练有素的“武林高手”
不得不说,这个息寒的心思还真是缜密,他借着保护灵姝的目的,不但护了他的周全,也让灵姝无法与自己的属下联络,纵观四周,灵姝发现,这个软轿是特别定制的,不仅轿子没有窗户,就连轿门也只能从外面打开,如此设计,算是彻底隔绝了灵姝与外界的联系。
一路下来,他们走的很快,南儿、北儿在外面没听到轿内有什么异常,就这样,一众人马平静地从皇宫的侧门走了进去。
…………
轿子在息寒的寝殿—宣明殿外停下,寝殿周围的侍卫都是息寒早就安排好的人,
灵姝从轿子上下来,回头看了眼这座熟悉的恢弘宫殿,千年的时光并没有给这座宫殿带来沧桑的感觉,反而让人感觉它开始散发出一种睥睨人间的无尽光辉……
“姑娘,进屋吧,外头风大。”南儿恭敬地朝灵姝行礼,
一位几乎长成的少女朝一位年岁不大,略显幼小的女孩如此卑微,引得不明真相的宫人微微诧异,虽然众人的眼光皆是异样,可南儿知道自家皇帝是个怎样的脾气,虽然息寒看上去经常笑容和煦,可是他在这种如沐春风的笑容里经常会把人不知不觉的打入地狱。
所以,南儿知道,能令皇上如此上心的人,她必定是招惹不起的,因此也就出现了方才的一幕。
灵姝眼角扫过去,看到一旁毕恭毕敬的侍女,便没有在屋外多耗费时间,毕竟这皇宫,她又不是第一次来,只是,重回故地,总要想起些过往旧时,女孩便忍不住站了一瞬。
时光在妖族眼中经常被拉的很长,而像灵姝这样能活过万年岁月的妖,过往的经历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段尘封的记忆,即使再特别,也终究会被漫长岁月抹去棱角,不值得回忆,可是这些都是灵姝自我安慰的说辞。
…………
帝王的寝宫,自然是人间最为奢华的地方,可是灵姝环视了一圈便失去兴趣,
在灵姝看来,宣明殿内无论饰物还是帐幔都偏向月牙白,一想到两次见到息寒,都是穿着月牙白的衣衫,灵姝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不知道息寒是在故意给她看还是真的偏爱月牙白,毕竟这颜色,始终都是灵姝最爱的色调。
只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曾经的记忆,对于息寒这个年仅百年便要轮回的人类来说,也许是独一无二可对灵姝来说,她曾经喜欢过什么颜色已经不重要了,何况喜好随时都会转变,而他们之间还发生过那样的事!
心下出着神,南儿和北儿在传过晚膳后,便带着随侍宣明殿的侍女和太监来见灵姝。
此时的灵姝被一众人的到来折磨的有些乏累,只在桌旁坐着不动,任由着他们叩拜,懒懒地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侍女和太监,人还真是不少。
灵姝看着他们必恭不敬的样子,心下有些发笑,虽说这些人都是息寒安排来侍奉她的,可他们真实的目的怕是来监视自己的吧。
许是被众人惹得有些扰了,灵姝一言不发,自顾自的拿起了筷子用膳,站在一旁的南儿见状,连忙过来布菜,却听到灵姝淡淡的一声吩咐:
“带他们下去吧,我不喜欢人多。”
“是”
南儿应声带着众人去了殿外。
见灵姝皱着的眉头似乎是有些舒展,南儿这才在殿外对着众人小声嘱咐:“皇上说了,灵姝的身份特殊,不能外传,你们都是宣明殿的老人了,自然该有些分寸。
“是”
“再者,皇上十分重视这位姑娘,你们可懂?”
依旧是一句“奴才明白”的附和声,虽然众人疑惑皇上为何会带一个女孩住到自己的寝宫,但天子之心难测,自然也不敢多问。
虽然听到了南儿在殿外的吩咐,但殿内的女孩只当做不知到,安心地吃着饭。
毕竟是活了万念的妖王,这群小侍女的心思,灵姝怎会不知?
也许明天,爱传消息的宫人们便都知道皇帝的寝宫里藏着位小姑娘了吧!
刚放下筷子,灵姝就听到殿外喊“皇上驾到”,许是息寒怕她给自己惹什么乱子,刚一放下手头的朝政,就匆匆的赶来看她。
撇了眼一旁早已跪下的南儿,灵姝无趣的自己拿起漱口盅漱口:
“皇上来得可不巧,都吃完了。”灵姝指了指眼前的残羹冷炙,决心逗一逗眼前的男子。
“不妨事,你放心好了,朕自然不会饿着的。”息寒挥手示意南儿起来,人也径自坐到了灵姝身边。
灵姝看着身边的男子,心下有些微动,他今日穿的是明黄的龙袍,墨黑的长发由白玉簪高高挽起,他应该是才摘了冕冠就着急赶过来过来的吧,灵姝心下想着,嘴下也缓缓开口:
“饿不到就好,可别还没等到杀了我,成就你的千秋功业时,你自己就先饿死了。”说话时,灵姝哂笑:“哦,不对,是我多虑了,这是你的地方,哪有你饿着冻着我却吃饱穿暖的道理。”
息寒见灵姝如此刻薄,到也懒得辩解,他只要没有动作,灵姝怎么也不会猜到他的目的时什么,看着眼前女孩不似往日风采的幼稚模样,息寒心情大好,他还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灵姝呢,
“南儿,再拿双碗筷。”息寒唇角勾了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朗声对一旁的人吩咐道,可未等南儿下去,男子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等等,一会儿你去趟司礼监,让他们给你择个名儿改了,重了灵姝姑娘的乳名,倒乱了尊卑。”
息寒话落,南儿诧异了一下,还是立刻反应过来,毕恭毕敬的遵旨下去办了。
灵姝听闻息寒的话,微微皱眉,这天下知道她乳名的人不多,息寒,算是一个,旧时早已封存的古老记忆在灵姝脑中浮现,看着眼前的男子,女孩有些略微失神:
“你倒是不怕闲言碎语,乐得当个昏君,竟为了我改名。”
灵姝本想调侃一下这个明黄加身的男子,却没想到他妙语连珠,挑眉反讥:
“我若是昏君,你便坐实了魅惑天子的妖女身份。”
“呵,皇上可真是抬举我,倘若事实当真如此,经史官记下来,本王兴许还能名留千古呢。”看着一旁笑意盈盈的男子,灵姝自知与他耗不过,便慵懒的起身,抚平自己的衣褶,并不打算与他再纠结下去。
可惜的是,站起来的灵姝,不过和坐着的息寒一般高,虽然语气刻薄,可说话时毁在身高上,便少了好几分气势,
看到如此认真的女孩,倒是逗得息寒笑了起来。
他伸手帮灵姝擦去嘴角的食物残渣,神色一转,便柔声说:
“你此时斗不过我,不过我定会等你长大。”
灵姝被眼前男子一脸认真的表情搞得有些晕眩,她不懂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更猜不透息寒到的深不见底的眸色中究竟打了多少个算盘,只得正了正身冷冷道:
“你若是想用我诱青衣、玄衣、红衣、白衣出来,再一并除之,那可打错算盘了!”
“你们人间除妖师并无几个厉害的,别说杀返修期灵力尚未恢复的我了,你们连他们四个的影子都追不到。息寒,你要想杀我最好是趁现在,不然,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息寒听到灵姝提及他的青红白玄四大护卫,不禁笑了,确实,她妖界之王的这四大护卫,修行皆在六千年以上,人间没有几个除妖师能活着见到他们。
“哈哈,灵姝,你单纯的让我发笑,你怎么不想想,我若想引他们出来,为何不让你与他们联络,反而千方百计阻止呢?”
“……”
没错,息寒半月来做的一直都是阻止灵姝与他们的联络,他的话,一时让身形尚在孩童期的灵姝语塞:“别告诉我,你是在保护我。”
听到女孩不可置信的话语,息寒唇角透着一丝苦意:
“没错,我确实是在保护你,你的四大护卫纵然厉害,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杀了他们。”
“灵姝,你可是忘了我曾经是谁了?墨子离又是凭什么才能得到那张虎皮的?”
灵姝在息寒的话下,想起了过于久远的记忆,皱着眉望向殿内南儿放虎皮的柜子,心下莫名升起一股不火气:“你是谁,我不想再回忆,墨子离能杀亦薇不过是凭借那把本不属于他的千黯剑。”
“更何况薇亦修为不过二千年,墨子离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说道亦薇,灵姝的话语里已是燃起抑制不住的怒火,想到那个温婉女子与玄衣终究不能携手相将,灵姝的眼中经不自觉的不满红丝:
“息寒,你此刻不杀我,总有一日,我会杀了墨子离,给玄衣一个交代。”
咬着牙,狠狠的说出此番话,灵姝紧攥的拳头映入明黄长袍男子的眼中。
见她如此,息寒轻轻叹一叹:“灵姝,你总该想想你自己的。”
“……”
诡异的沉默被前来送药的南儿打破,眼见灵姝古老的仇恨渐渐复苏,此时的息寒也无心再用膳了,接过南儿递过来的药碗,息寒左手猛地拉过站在一旁的灵姝,强硬的将她扣在自己怀里,而他的右手还稳稳的端着药凑到女孩嘴边:
“把药喝了,不然,墨子离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你的。”
灵姝被息寒的动作吓了一跳,想要挣扎,却毫无作用,只能赌气的既不搭话也不张嘴。
息寒见她如此,绕有些无奈,许是做惯了天子,他便出言威胁:“我不介意用嘴渡给你。”
息寒话落,灵姝彻底火了!
她现在虽然没有灵力,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结果了她,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尊严!她可是堂堂妖王,怎么能让人如此调侃。
思及至此,灵姝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了息寒端碗的右手,许是没有了到此话竟让灵姝如此生气,男子毫无准备,右手一松,药碗便掉落下去,眼看着刚刚熬好的药汤即将跌落,息寒是眼疾手快,伸手去抓药碗,而灵姝就在此时趁着息寒无暇禁锢他,便巧妙地从他怀中跑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