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我做错了吗？”

“不！你做的很对！是坏人太猖狂了！”

“娘，我想报仇！”

“不要有这个想法，不然你会连命都没有的！咱们这种人怎么斗得过那些人！忍忍就过去了了，屋子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人没事就好！”

“可我不想忍！”

“不想忍也得忍！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忍才是最大的倚仗！”

一栋塌了半边的破屋里，卖柴少年的母亲对他传授着自己的人生经验，他都听进去了，但是他不同意，也不认可。

什么叫“我们这种人”？我生来就该比别人卑贱吗？

少年不服！

……

北城揽翠楼，钱仁叫了好菜好酒，犒赏四个大汉。

“钱公子，你怎么不把那小子宰了！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钱仁吞下一口酒，笑了笑道:“放心！这种臭虫最能忍了，再给他十个八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报仇！”

“这么肯定啊？”

“因为我了解他们！我把那小子母亲的腿打断了，他肯定要先给他娘医腿；我烧了他家房子，他肯定要找地方落脚；我不准村里人收留他，他肯定要再找些事儿做维持生计！等他医好了他娘的腿，找到了新房子，有了新营生你觉得他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报仇吗？”

“这些人虽是贱命一条，但是惜命程度，可不弱于你我！”

“高！实在是高！公子看的透彻！”

钱仁摆摆手，呵呵一笑，“谬赞了！”

但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颇为自得的:“这年头，像我这种有脑子的坏人不多了！”

饭罢，钱仁一个人出了揽翠楼，在街上溜达消食。

走着走着，突然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个大叔。

“哎呦！实在对不起！”钱仁连忙道歉，特别真诚。

“没事！走路小心点！”大叔毫不在意，径直离开了。

大叔走后，钱仁甩了甩手上的钱袋，笑了起来。

他其实不缺钱，偷钱就是图个乐。

……

“公子，那卖柴少年出了点事儿！”

这天傍晚，许一世正与许宁儿下棋解闷，徐飞龙走过来说道。

许一世放下手中棋子，好奇道:“他怎么了？”

徐飞龙把事情说了一遍，道:“消息是王家村进城卖货的人传出来的，应该不会会有假！”

“王家村？”

“那少年家就在王家村！”徐飞龙道:“我还跟村里人打听了一下这少年家的情况……”

“快说！”

“这少年名叫陈都，十四岁，家住在北城城郊的王家村，父亲是个读书人，已经离世，母亲是普通村民，还健在。家有几亩薄田，他母亲会织布，母子二人就靠这些勉强维持生计。

据村民说，她母亲对他要求很严格，每日都让他读书。他也很争气，功课学的很好，村里人都说他说话做事都有他父亲的遗风，风评十分不错。他很懂事，闲暇时就去山里砍柴打猎，然后拿到城里来卖，补贴家用。有点孤僻，都不怎么跟同龄人玩。”

“她母亲对他的愿望就是读好书，然后进城谋个账房先生之类的职位。但他自己却总幻想着成为修士，经常偷偷摸摸的练习吐纳之术。可惜资质一般，又不得其法，时至今日连气感都没有。”

“出了这档子事儿后，村里人都有点惭愧，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他娘俩赶出村子，跟落井下石也差不多了！不过也没办法，他们都只是普通村民，经不起折腾！”

许一世阴沉着脸听完，一拳重重砸在了桌子上，棋罐被高高震飞，然后翻倒在桌子上，黑白棋子落了一地。

他与陈都并没有太多交集，仅是见过几次面而已。可仅仅这几面，这少年就在他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自立自强、坚韧不拔、坚持原则、正直善良，这么多大人都难有的优点竟然一起出现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身上。

许一世从未如此欣赏过一个人，甚至有想过送他一场机缘，带他踏上修行路。

可这么一个品行俱佳的少年郎竟遭遇如此祸事！

“这钱仁究竟有何能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儿！此子也忒猖狂了吧，就没人管管？”

许一世怒发冲冠，直欲把钱仁碎尸万段！

徐飞龙道:“钱仁只是个普通人，但是他身后是雄壮帮，而雄壮帮又有威武楼撑腰，所以他才敢这么胆大妄为、肆无忌惮！”

“威武楼？雄壮帮？他们都不约束手下？”

徐飞龙叹了口气，“公子，您可能还不太了解逍遥城，在这个修士与凡人共存的地方，凡人的地位极其低下，而那少年又是凡人中最底层的人，这样一个人，别说没弄出人命，就是弄出人命来，那也是白死！堂堂威武楼，逍遥城三大势力之一，岂会为了这种人去约束手下！”

“岂有此理！”许一世怒火滔天，快要气炸了！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目视前方，眼神冰冷:“钱仁只是个凡人？”

徐飞龙点点头道:“没错！”

“而你是个修士，虽然不过元初境，但也是个修士！”

徐飞龙眼睛里闪过惊愕，道:“公子，您的意思是？”

“我很好奇如果你杀了钱仁会有什么后果！”

徐飞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公子三思！钱仁自然是不足挂齿，可杀了他就是打了雄壮帮的脸啊！”

“你不敢？”

徐飞龙心思急转，面露挣扎，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只要公子下令，属下这就去取了他的狗命！”

许一世此刻心情平静了许多，沉思片刻道:“此事暂不急，先让这畜生再活几天！你现在立刻去找陈都，以免再出了什么意外！”

“是！”

目送徐飞龙离开，许一世忍不住一声长叹。

本公子不过是想做个安静的宅男，你们为什么要拿这般破事儿来污我的眼呢？

许一世看向许宁儿，柔声道:“如果有一天我手上沾满了鲜血，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会不会害怕？”

许宁儿摇摇头:“公子不会成为那样的人，公子要杀的人肯定都是该杀的人！”

许一世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的思绪，回到了蓝星，回到了天朝，那个普通人也可以安居乐业，好好活着的地方。

“这世界，应该不会有人做过与我一样的梦，与我有过一样的经历。所以，对人对事的要求，应该不会有人比我更低了。如果我都觉得你该死了，你有什么理由不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