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慕家还是那么安静，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从窗口看出去，目力所及的几处屋子都是一片的黑暗。唯有几盏挂在屋角上的灯笼，还在散发着暗黄色的光。这要是放在从前，听了别人的警告，再加上这么诡异的杀人事件。这样月黑风高的夜里，我绝对会乖乖睡觉，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好奇不打探。可今天，我没有做乖孩子。

屋子的大门敞开着，我独自坐在屋子中央，看着外面不大清晰的月亮的影子。我在等，等一人一妖。我想，即便家主不来，慕德也迟早会来的。现在的情况，他们应该远是最着急的。假设，慕家发生的意外全都是妖造成的，那么对于除妖的慕家来说，问题就大了。

在我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里，有不少这样的事情，某个除妖的大家族在某一天里突然被灭了门，几十几百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这或者是出于家族间的竞争，或者是受到妖的报复，总之，无外乎是惨案。

院子里，有一点亮光摇摇晃晃的靠近了，我打起精神来，看着两个身影越来越近。慕月梅，还有慕德。真好，看来我没白吹了这半夜的冷风，他们还是来了。两人沉默的走近了屋里，慕月梅坐下，冲着桌上的油灯指了指一下，火苗燃起来，在微风里摇来晃去。慕德把门窗都关严实了，坐在了慕月梅旁边。此时的两人，不再像平时的家主和管家，看起来格外的亲近。

“徐灵，你的办法就是等吗？”

慕月梅的声音很冷，听上去，他似乎对我的行动感到十分的不满意。他把右手轻握了一下，再展开来时，浮现出一个不大的笼子。笼子和超市里小孩子用的玩具差不多大小，里面装着两只妖。被红色光晕围着的是一只小狐狸，旁边白色的是一个睡着的小女孩。烛迹晓澈！这副模样，他们俩至少被夺去了百年的修为。慕月梅这个混蛋。

“你说过的话，这就吃下去了吗？说什么叫我帮忙，什么要解救弟弟，全都是谎话！你不用勉强跟我签什么契约，也不用拿他们两个开刀，不满意的话，直接杀了我再重新找个人就是了。反正你连自己亲哥哥都可以杀，再多杀我一个算得上什么呢？对不对，慕桂英？”

原本，我还想温和一点，好好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可现在，我觉得自己太过安分和温柔了。对于这个家主，最好用最伤人的言辞，最残忍的法术，那才适合他。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眼神暗淡了下去。他把那个小小的笼子抛给我，起身就走。

“他们的修为，我只是暂时封印了，你解得开。我们的契约，就此作废吧。”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失落，可又好像在压抑另外一种情绪，对于慕桂英这个名字，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慕德没有跟上他，而是换了个姿势，由盘腿而坐变了跪。他低着头，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在慕家一百一十五年了，桂英少爷啊…”

“慕德你闭嘴，不要提一个死人，马上跟我走！”

慕家家主站在了门口，厉声说着。可是，跪在地上的慕德没有动，甚至都没有回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看到了慕家的百年变迁，看到了无数的人和妖…慕家，也是我的家啊。桂英少爷，慕德对不起你。明明是慕家最老的管家，现在，我却要背叛慕家了…”

慕德看着我，白色的眼睛逐渐的变成了普通人那样的黑色，他的额前浮现出一粒通透的淡紫色珠子，缓缓的向我这边飘过来。

“慕德你干什么？我命令你住手！”

慕月梅喊着，从门口跑回慕德身边来。那粒珠子碰到我的额头，就像一滴水一样，很凉。那是，他的妖丹，他这是，要自杀吗？慕德拉住了慕月梅的手，攥得非常的紧，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桂英少爷，慕德知道，您没有罪…”

慕德的话好像还没有说完，他就在我们面前燃烧成了灰烬。这种磨灭灵体的法术，是异常痛苦的，可直到最后，他的表情依旧很平，嘴角略微的带着微笑。慕月梅盯着自己面前空空的位置，跪坐在地上，两行眼泪就这么滑了下来。

“我就是慕桂英，是我，杀死了慕月梅。我就是，那个不该出生的孩子…”

慕桂英的话似乎实在向我诉说，可更像是他在问自己罪。我的耳边，响起慕德的声音，那是他留在妖丹里的最后一丝法术。

“徐灵，作为供慕家驱使的妖，我们发誓永远不透露慕家的秘密。现在，我背叛了这个誓言，把这一切的原因告诉你。慕家，已经不能再死人了，我希望这个悲剧能够快点结束。但是…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感激你，感激你来到这里，听我说说藏了这么多年的，最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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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睛，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间摆放着许多油灯的屋子。那些灯密密麻麻，只空出两个圆形，把两个小孩子分别包围在里面。除了他们，还有一个莫约四十岁的男人浮在半空，双手结印，低声念着听不清的咒文。油灯的烛焰很有节奏的摇动着，男人的声音在整个屋子里回荡，嗡嗡地响着。站在圈里的孩子，是慕桂英和慕月梅，他们按照父亲的指示，比划着各种各样的手势。

慕桂英转头看了哥哥一眼，手上的动作差点做错，吓得他赶紧回神，一板一眼的继续结印。屋子里面的响声变得越来越大了，父亲的声音已经变得完全不像一种语言，只像是一口大钟，在胡乱的摇动着。

慕桂英拿出了自己的铃铛，抛起来，用法术把它定在空中。另一边，慕月梅的铃铛也好好的悬浮着。四周，有沙沙的风声，似乎有嬉笑、哭泣、谩骂，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屋里的灯火一起倒向了一个方向，慕冯坤的背后，出现一个巨大的阵。血红色光芒充斥着整间屋子，慕冯坤的眼角流出血来，结印的手也在发抖。

终于，有一只妖出现在了两个孩子面前。它长得和羊看上去差不多，可是，却有四只角。它慢慢地观察着两个慕家的孩子，最终在其中一个面前屈膝，乖巧的坐下了。慕冯坤背后的阵消失了，他从空中跌下来，一头栽在地上。那些油灯被叮咚的打翻，燃起一片的火来。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从今以后，慕桂英就是家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