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一整夜都没睡安稳，一开始是因为生气，再然后就变成了自我怀疑，即使外功剑法出类拔萃但是灵力奇差一直是她的心结。

第二日明夏顶着黑眼圈出了房门，手中提着剑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他方逐不是觉得自己拖累他吗？好，干脆比试一场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明夏在戍堡内找了一圈愣是不见方逐的影子，问了宋连召才知道他一早就出门了，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去给明夏找合适的藏身地了。

明夏：“宋将军，二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边”，宋连召如实答了。

宋连召担心地说：“叶姑娘，匈奴援军估计快到了，堡外不安全啊”

明夏提起手中的剑晃了一晃说：“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今天谁都拦不住自己要和方逐比试的心！

见宋连召一脸的担心和阻止明夏的语气倒也柔和了些说道：“宋将军不知，我二哥是等着我去和他回合呢！”

明夏神神秘秘的拉过宋连召低声说：“宋将军是知道我们二人的来历的，如今我二哥是知道了怎么出去的法子正等着我一起去试呢！”

见宋连召一脸狐疑，明夏继续说：“我的灵力比我二哥强，但是睡不好的话效果就大打折扣了，这不我二哥是为我想呢才没叫我。”

明夏知道宋连召本就对这个因自己而起的幻境充满了内疚，一听明夏说有了出去的法子也不再阻止。

明夏又多嘱咐了一句说：“我二哥不喜欢我多话，所以将军你可要替我保密啊。”

宋连召一想到今早方逐一脸谨慎的模样随即点了点头。

七日轮回的这六百多年里宋连召一直对这特定七日的似曾相识感到苦恼。

遇见方逐之后听他细细说了来由又变得内疚起来，不忍因为自己的执念再让当世的百姓误入胡杨林而遭受性命之忧，不忍堡内的这些同袍们因为自己的执念而化为孤魂陪自己游荡百年。

可是自己心里的执念并不是现在说要放下了就可以放下的，六百年的时光里这执念早就成了他灵魂的一部分。

当他知道明夏和方逐有了能出去的法子，当然不愿意再连累他俩了。

明夏出了戍堡并没有按着宋连召说的东南方向前行，而是去了那十几棵胡杨树的所在地。方逐说此幻境封锁灵力，但是明夏通灵之感知却依旧有效。

胡杨树附近此时十分安静祥和，除了不远处的一地血迹提醒着她那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逐说的等到七日后幻境自然解除确实是一个办法，但是连日来的饥饿之感却折磨着明夏，另外确实有和方逐赌气的成分在，所以，明夏通灵找到幻境与现实的边界。

明夏盘腿在树下坐着，敛意就放在她的右手边。

明夏闭上眼睛凝神静气，细细的感知着周围的灵力波动。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的胡杨林，月亮已经偏西和太阳一同悬挂在天空中，苍凉高大的戍堡下又叠着一层废墟。一片胡杨叶飘落在明夏的手里她伸手一抓却又什么都没有，明夏只能依稀看清眼前重叠的景致。

明夏想要找到胡杨林里后世留下的一些地标，再依着日头的方向记下，这样就能依着记忆里的大致方向出去了。

可是明夏转悠了好几圈除了见到一颗又一棵的胡杨树之外什么也没看见，不管她怎么走，都像是在原地打圈。

渐渐地明夏觉得自己有些体力不支，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睁开了眼睛靠在树边休息。

可能真的得等到第七日匈奴人来攻城的时候才能回去了，明夏心中叹息，肚子啊肚子真是对不起你了。

明夏本来盘腿坐在树下，突然抽剑起身，指着侧边的一棵树，冷声说“来都来了就别躲了！”

从树后出来了一个人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肩上，穿着打扮与汉兵截然不同，很明显，他是个匈奴兵。

“才两天就不认得我了？”，匈奴兵笑着说。

他鼻梁高挺头发微卷，淡绿色的瞳孔更添神秘，是一个样貌气质不同于汉家儿郎的异域少年，看起来比方逐年纪小些。

听到这个匈奴兵的声音明夏才反应过来，这是那天晚上和她对峙的那个匈奴弓箭手。

明夏一想到他那夜的那些调戏之词，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忍不住想逞口舌之快。

明夏：“啧，你怎么还活着？”

弓箭手也不生气，反倒自嘲似的笑了笑。

“你说我这个活是像你一样活着？还是像那些汉兵一样‘活着’？”

他难道和宋连召一样怀疑自己死了？明夏有些震撼。

按理说这些游魂受制于宋连召的执念本不该有自己的思想只能任由生前事情发生的轨迹支配。

难道？！生成这个幻境的并非是宋连召一人的执念而是在这里的所有人的执念？

弓箭手看这明夏紧皱的眉头就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自己十有八九是已经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夏心里虽然有了大致的猜想但还是想要直接问清楚，总比猜来猜去的好。

“我知道中原有一种人叫修士，理生死降妖魔，姑娘想必就是。”

弓箭手看了一眼明夏手中的剑。

此时敛意剑浑身发着金光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我只是想要问清楚一件事，我现在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弓箭手一字一顿的说，坚定果决。这是他思索了许久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明夏没有回答示意弓箭手继续说下去。

“这座戍堡好似已经被我们攻破无数回了，可是每次想起都觉得很模糊好似一场梦。梦里，我有时候是弓箭手，有时候又是冲进城里被砍死的士兵，我甚至记得有一次，是我亲手砍下了汉将宋连召的头颅，可是为什么这戍堡还在？里面的汉军都还好好的活着？”

弓箭手说完满眼疑惑的盯着明夏，希望她可以解答。

既然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明夏也想从他的口中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而且刚刚弓箭手说话的时候明夏走动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埋伏。

当下明夏就已经决定了要和这个匈奴弓箭手如实的交换信息，不管他会不会因为知悉真相而魂变成为罗刹，也不用考虑他是不是会回去告诉别的战友事情的真相。

因为明夏问完说完之后就会一剑给他个痛快。

“你确实死了，而且已经死了六百多年了，汉国不再匈奴也不再，你现在所见的只不过是当年战场的幻境。”

明夏如实说了，她谨慎的看着这个弓箭手的反应，拇指抵在剑上如果他有一丝异样明夏都会毫不犹豫的出剑杀了他。

弓箭手神色有些凄苦。

原来自己早就死了。

他闭上眼睛又强迫自己睁开，

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想问明夏，“在我的记忆里身边的战友一次比一次少，他们是死在这场战斗里了还是活着回家了？”

弓箭手小心翼翼的问，明夏就是讨厌他也不愿意拿这些沉痛往事来故意打击他。

“活着的人早就不在这里的，六百多年的轮回下有些魂魄也会因为执念的消失而进入轮回。而且......即使没有外力干扰，你们最后也会消失。”

明夏说的有些犹豫，这真相她连宋连召都没告诉。

弓箭手神色戚戚，悲伤痛苦，徘徊不散。

明夏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多的了，抽出长剑抵在他的喉咙上。

弓箭手看明白了明夏的心思不逃不躲反而顺势跪了下来。

“呼勒不是怕死的！只求姑娘出去后能把这个玉坠带回居延海旁埋了，就当呼勒回到家乡了。”

呼勒从怀了拿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圆形玉坠，玉坠光泽看来呼勒把它保管得很好。

呼勒低头双手奉上。

明夏本不想淌这趟浑水，但是见他真挚诚恳的样子，鬼使神差般的应了下来。

呼勒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说：“姑娘可以动手了！”

明夏心中顿时有些不忍。

“这次我放过你，但你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话。”

呼勒睁开双眼有些迷惑的看着明夏。

“他日战场之上光明正大的打一场，才不算辜负身为战士的满腔热血。”

明夏说完收了剑。

呼勒举手起誓，“天神在上，呼勒发誓一定不把今日姑娘说的话泄露出去！”

明夏看着呼勒真挚的眼神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两兵为两国，战场之上只有胜败没有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