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到东岸有些路程,加之东岸有个村落便不宜再御剑。湖边景色如画走路倒就当赏景了,只是日头有些晒,俩人脱了毛裘外袍只着单衣。
因担心明夏的身体吃不消,方逐特意抬起了手替她挡去了大部分阳光,阴影之下方逐的眉眼间尽是温柔。
“我也晒!”,呼勒站在一旁发着牢骚。
呼勒苦着脸说:“两位就别眉来眼去的了,我就要被太阳晒化了啊!”
魂魄阴寒与日光相克。
忘记把呼勒及时装回锁灵囊里是明夏疏忽了,她打开锁灵囊一套呼勒就钻了进去。
呼勒惬意的说:“这下好多了,麻烦二位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明夏和方逐顶着大太阳向湖的东岸走去。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眼看就要到湖东岸了,突然边上的芦苇从里响起了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两人皆是警惕了起来。
芦苇从里走出来了一个孕妇,左手提着鱼右手拿着菜刀,一看就是刚刚杀完鱼回来,看她的打扮是个柔然人。孕妇的脸颊上有两坨红晕,小巧的鼻子两旁点着雀斑。
孕妇听见芦苇从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就想出来看看,走出芦苇丛一看是一对青年男女,此时两人正警惕的看着自己。
孕妇当下便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扰人“花前月下”最是尴尬。
“抱歉。”
孕妇用柔然语说道。
方逐朝她微微点头示意。
她抬眼仔细看了看明夏和方逐,觉得这男子冷毅俊朗女子俏丽飒爽,看一眼就能记住,村子里没有这么气质非凡的人呐。
孕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两位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可没法再用点头摇头来回答了,若是一不小心露了破绽这个孕妇再引来村子里的人可就难办了。
柔然和北秦近年来战争不断,要是暴露了身份可就难办了。
明夏根本听不懂这个孕妇叽里呱啦的说了什么,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好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她伸手扯了扯方逐的衣袖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逐感觉到了明夏的不安,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接着就开口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明夏听不懂的,还时不时的指指明夏的喉咙又摇了摇手,孕妇的脸上立马流露出了一副惋惜的神色。
明夏就是听不懂柔然语也知道方逐在说她是一个哑巴,明夏立马配合装出一副黯然的神色。谁知孕妇放下的手中的鱼和菜刀,竟然比起了手语......
两人都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孕妇还会手语,方逐立马镇定说了几句话又用手在明夏眼前晃了两下。
这个动作明夏看明白了,方逐十有八九是在说自己眼神不好看不清手语。
又哑又瞎,这个设定也太惨了吧。
谁让自己吃亏就吃亏在不会说柔然语呢?只能配合着方逐的表演。
孕妇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言语冒犯到了明夏,脸上满是歉意,又柔声说了几句,方逐一一应了,牵起明夏的手跟在孕妇身后向湖边的村子走去。
明夏不知道方逐到底和那个孕妇说了什么,只能乖乖的扮演好这个又哑又瞎的角色。
孕妇的家虽然破旧但却很整洁,她招呼明夏方逐坐下自己提着茶壶烧水去了。
见四下无人明夏才敢偷偷的压低声音问道:“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我诓她我俩是来搭了便车来赏景的,这个孕妇好心请我们来喝口水,继续推辞就显得刻意了。”
方逐几乎是贴着明夏的耳朵说出了这番话,惹得明夏耳朵痒痒。
“他还说你是他老婆呢!”
待在锁灵囊里的呼勒突然冒了一句话。
方逐明显被呼勒噎了一下,随即神色自若的说:“是孕妇先入为主......”
明夏是被呼勒突如其来的话说得一阵脸红,连忙扯开话题。
“你怎么听得懂柔然语?”
“柔然语发音和匈奴语差不多,我能懂个大概......哎呀,别扯开话题......”
呼勒还想继续说下去,明夏伸手打了一下锁灵囊示意他住嘴。
孕妇端着茶水从屋后走了出来,明夏和方逐早早收声神色和刚刚无异。
孕妇才端上茶,屋外就一摇一晃的走进了一个男人,男人手中拿着两只兔子,他瘸一条腿,看着男人与孕妇亲密的样子他应该是这个孕妇的丈夫。
男人听说有客在家自然高兴,转头便与方逐热情寒暄了起来。倒是明夏被晾在了一边,索性发起呆来。
方逐和男人没有寒暄多久见说得差不多了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明夏告辞了。
男人也不多做挽留,和妻子一起起身相送,孕妇挨着丈夫,男人一脸幸福怜爱的看着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依偎着送别了客人。
方逐当然没有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与那对夫妻告别之后带着明夏匆匆的向村边的那座小山走去。
日头西斜,北风寒凉。明夏特地找了个芦苇茂密处把呼勒放了出来。
明夏:“这里总是了吧,你若是想要我们给你找你家的旧址,那你还是乖乖在这儿当个孤魂野鬼吧”
“我何时说不是了?”
呼勒边说便往地上一坐,折了片芦苇拿在手里晃荡,另一只手里握着那块红玉佩。
“我想和明夏单独说两句,方兄可否回避一下啊?”
呼勒语气轻佻。
方逐只看了呼勒一眼并不言语。
明夏只想赶快送走呼勒,给方逐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方逐看了一眼明夏又看了一眼呼勒,不情愿的向边上退了几步。
“再过去点!”
呼勒对着方逐甩手。
方逐不情愿的挪了一小步,随即站住定定的看着呼勒。
呼勒既已讨到了便宜也就不再得寸进尺了。
“刚刚那个孕妇真是像极了我娘......”
呼勒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忧愁。
“你的年纪都能当她祖宗了好吗?”
明夏自是不解风情。
“啧,我的临终遗言你就不能好好听完?”
呼勒酝酿好的情绪瞬间被明夏打破。
“你说你说我听着。”
明夏自知理亏理亏只可低头。
呼勒长吐一口气说:“我爹在我没出生前就死在战场上了,我娘一个人把我养大没少吃苦,她本以为我能讨个老婆在这儿好好活下去可是后来新单于继位继续和汉国打仗,一道征兵令带走了她唯一的儿子。”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个孕妇算是幸运的,丈夫虽然断了一条腿但是好歹活着回来了。”
希望天下永无战争本就是不可能的,多有些人来说再平凡的幸福都是一种奢望。
“我估摸着方兄可能有点喜欢你。”
呼勒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完全破坏了气氛。
“不过我觉得我和他比也不差啊,你要不要认真考虑考虑我?”
呼勒又开始不正经。
“如何见的?”,明夏反问。
呼勒:“你看我的脸不比他差还有……”
明夏:“……我问的是上一个问题。”
呼勒:“那不喜欢你怎么愿意大老远的带你来这儿,吃力不讨好,他难道是你们那儿的大善人吗?专门做慈善?”
明夏回头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方逐说:“这本来就是我软磨硬泡来的,他估计真在做慈善……”。
“好想再看一次萤火虫啊......”
呼勒慵懒的发出一声感叹。
明夏耐不住性子的说:“你这个死人鬼,怎么这么多要求?深秋季节都快冬天了,上哪去给你找萤火虫?”
可她一个回头身边哪里还坐着什么呼勒,早已空无一人,只是空中星星点点的飘着一团萤火,渐飘渐高最终消失在了湖面上,湖边一个浪头打来卷着那块红玉佩落入湖中。
明夏没有发现其实不远处的灌木林里一直藏着两双眼睛暗暗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穿着蓝袍的男人说:“你说我们两家要不别当世交了,当姻亲吧?”
另一个挺着大肚的男人回答道:“哈,亲家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