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向南边穿过两条街,拐过三个巷子,便看见了悦来客栈的招牌“悦来客栈仙师县分店”几个大字显眼的绣在店招上。
当然和这店招同样显眼的便是立在店门口的一尊石像,石像上雕刻的是一个剑眉星目凛然正气的青年人,头戴宝冠身穿道袍,一手握剑一手执符。
方迟照着石像底座上刻着的一行字念道:“太上弘泽济世灵宝振清得道仙师......”
“这道号有点长啊……”
一路走来明夏发现这仙师县里的店铺名称都要加上仙师二字,什么仙师饭馆、仙师药堂、仙师裁缝铺……
明夏:“这个悦来客栈干脆也改名叫仙师客栈得了。”
这话音刚落,便从客栈里出来了一个穿着织锦袍子的五十来岁的和蔼中年男人,看样子是这客栈的掌柜。
“悦来客栈的名字放在全天下都是响当当的,我可不敢乱改名字,要吃官司的。”
掌柜看见四人的打扮心中便有了底。
掌柜介绍道:“四位仙长看着面生是从外地来的吧?可要住店呀?凭修士鱼符可削价两成。”
果真和那守卫说得一样。
明夏跟着掌柜的进了店里。
“四间地字房。”
掌柜殷勤的介绍道:“请问仙子可有贵宾券?可以享受二次削价,没有的话可在本店办上一张,可在所有悦来客栈通用。”
在门口时他见明夏穿着男装以为他是个男子这进了一看才辨出原来是个女的。
明夏注意到了客栈掌柜的特意改口并未有什么反应,从暗兜里摸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贵宾铜券递给了掌柜。
临行前明夏本是想带着傅云深的那张贵宾金券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担着的身份和这金券太不相符只得提前办了个铜券带着。
掌柜的拿过铜券在本子上勾勾画画,又拨了几下算盘说道:“仙子若是多贴九十九文可免费得吕仙师开光绳结一串,黄符一沓,居家旅行保证平安。”
这掌柜真是个会做生意的。
明夏:“不要。”
掌柜:“或者贴一百九十九文换成仙师林,仙师湖带团一日游,本店马车带来回哦。”
掌柜的依旧不死心。
明夏:“不要。”
掌柜:“或者......”
站在一边的方逐没有言语,只是把一直拿在手中的佩剑放到了柜面上往那冷冷的一站。
掌柜立马住口从台岸上拿了四个方牌出来递到明夏手上。
“多谢”,方逐把佩剑重新拿回了手中。
“应该的应该的”,掌柜连忙应下,他可不想招的这个冷面道长不快。
“初五,带这四位贵客去房间。”
掌柜的吩咐一旁的店小二。
估计是将出生的日子当做了小名,好养活。
这个叫初五的店小二麻利的带着四人去了各自的房间,这四间房两两相连两两对门方便互相照顾。
待那店小二走远了,方迟用手挡着嘴边说:“二哥刚刚真是特霸气,不然这店掌柜还不知道要介绍道几时呢!”
四人因早起赶路此时都有些疲倦,店小二端了些新鲜茶水和净手的铜盆进来。
“小的就在楼上,客官有什么事开门吩咐一声就行。”
店小二说完便麻利的合上门出去了。
明夏喝了口茶又洗了把脸,往那铺着凉席的床上一躺,眯起眼睛养精神。
一直躺到了中午才下到大堂里吃饭,因不知这店里有什么招牌菜索性就让店小二推荐了。
粉蒸肉软糯酥烂,乌鸡煲汤汁浓郁,酿豆腐软韧嫩滑,猪脚粉绵且盛了足足一海碗,还有一面煎得金黄,咬一口满嘴汤汁的牛肉煎包。
“这个店小二果然没骗我。”
明夏咬了一口煎包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她看着坐在边上胃口极佳的方迟打趣道:“怎么一到岭南连吃饭都变香了,咱们江南是怎么得罪你了惹得你水土不服?”
方迟看了一眼周围确认了被派去买凉茶的方逐还没回来,身子前倾压着声音说:“主要是二哥他不会点菜,道道都难吃得很我吃不惯就变那样了。”
方迟朝碗里舀了一勺汤继续说:“而且二哥他自己也就比我好这么点,要是在路上多拖几天二哥自己估计也扛不住。”
方迟边说边伸出手指比划了一小截。
“可真是苦了我。”
方迟摇头晃脑的补充。
啪。
方迟的桌前桌前突然出现了一碗凉茶,原来是方逐回来了。
倒霉!
方迟顿时觉得口中的煎包竟如此难以下咽,讪讪的说:“这主要还是怪我体质太差和菜没太大关系。”
“多吃点。”
方逐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还给方迟夹了只鸡腿,默认自己点菜确实不行,平白苦了方迟。
夏日正午的暑气异常燎人,来碗凉茶清热祛火最是不错。
明夏一口气喝完,看见碗底“仙师凉茶”这四个大字无语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早些时候已经睡饱了,吃完饭就回床上躺着的话还真成一头猪了。
明夏摸了摸自己撑的圆滚滚的肚子在客栈大堂里转悠就当是消食了,走了两步又想起那卖菜妇人说的仙师和鬼王的事。
明夏环顾四周见这悦来客栈内虽桌椅崭新但匾额与房梁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估摸着这店开在这里也应当挺久了,掌柜的也许能知道些确切消息。
就是有着南梁第一玄门称号的姚家在武陵也没有像这样被全民推崇啊。
明夏逛到柜台边上指着放在台面上的那一叠黄符说:“掌柜的,你们县里怎么所有店都带着仙师的名号啊?这吕仙师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掌柜是个闲不住的碎嘴,边说边嗑瓜子,两边都不耽误。
“仙子这你可是问对人了,我家在县里三代都是开客栈的,我就是一本行走的活县志啊。”
掌柜的颇觉得自豪。
可算是问对人了,明夏心想。
掌柜的砸吧了两下嘴说:“大概十三四年前吧,那年不是闹了场严重的旱灾吗,从别地逃来了不少流民。
咱们县那年收成也不好但是人还活得下去,就把那批流民放进了城想着每日管他们些稀粥总不至于饿死。可是谁想偏偏放了一群白眼狼进来呢?”
掌柜语调抑扬顿挫颇有些说书人的意味,把原本还坐在饭桌边的方迟也吸引来了。
方迟捧着凉茶饮了一口说:“后来呢?”
许是有人和他互动掌柜的更来劲了,瓜子也不磕了两只手互相掸了掸,从边上顺了个空茶杯当醒木用上了。
“谁知那群泼辣户,天生就只会闹事,不是嫌一天一碗稀粥管不了饱,就是嫌那天寒地冷挨不了冻。
在一次施粥的时候打伤了本县两个德高望重的乡绅长老,好家伙!这一下可激起众怒了,大家干脆把那群流民统统赶了出去,咱就当那恶人了。”
掌柜言语之中还带着对那群流民的怨。
“这流民是过分,这灾年谁都吃不饱啊,肯管一顿稀粥就谢天谢地了。”
方迟附和道,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灾荒但也没少听说过,比起那些易子而食的故事来说有人肯每天管上那么一碗稀粥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可不是嘛,辰州那地还曾因为洪涝死了人那年粮食颗粒无收,饿殍遍地,还是有死尸光天化日之下重新站立食人呐......”
掌柜那害怕的语气仿佛自己就是在那辰州灾年里死里逃生的流民。
“那些流民后来怎么样了?”
沈琂问道,他及时制止了掌柜的继续说那些灾年里的志怪故事。
沈琂这么一提点掌柜的这才绕回正题上。
“那群流民心中也生了怨,不过那可怪不得我们。”
掌柜的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我估摸着他们也是破罐子破摔,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咱们县西边的那座西山里镇了个不知哪朝哪代的鬼王。
那墓邪得很方圆五里内全围着瘴气走尸谁去谁完蛋,听说连着鬼王一起镇着的还有有许多价值连城的法器古籍,但是咱们县里都是些老实人谁没事去干那挖坟的缺德事。”
“那流民头子是个通些玄术的还真叫他把那墓里鬼王放出来了,那段时日就是白日里也是遮天蔽日般的黑,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雾里时常传来阵阵走尸的嘶鸣,现在想起来都吓得我冷汗直流。”
接下来的故事明夏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吕仙师从天而降除了鬼王,解救百姓于水火中,才有了今日的声望。
事实证明这掌柜说的和明夏猜的差不多,不过差就差在吕仙师并没能一举消灭西山鬼国而是每年都要纠集徒众打上这么几次,至今也没能把那祸患彻底消灭。
不过这县里对他的崇拜倒是一直呈上升趋势。
临着中午这掌柜说了这么一大遭加之上了年纪难免犯困便喊那个叫做初五的店小二看着店自个拎着茶壶去后院休息了。
“初五小哥,请问一下你们这县里哪边热闹些啊?这天气不错我们正好出去转转。”
明夏见着天气有些转阴,云层挡住了尖利的阳光外头没有原先这么热了,她天生闲不住哪能把时间就这么浪费在这间客栈里。
“从客栈大门出去朝左走是县里的莺啼街商铺小摊通通开在那儿热闹得很,朝右走是长乐街是条居民街,穿过长乐街便可看见一座渡仙桥,过了那桥再走六七里就到仙师林和仙师湖了,在那儿看看景也是不错的。”
店小二说得仔细,说完还腼腆的笑了一下,显然是刚做这行没多久脸皮还薄得很。
明夏一一记在心里对着店小二道了声谢,转身对着方逐和沈琂说:“二哥和我一起去莺啼街,润之和延川一起去长乐街,咱们分头逛多了解些这县城里的风土人情。”
“好。”,沈琂应道。
他一听就明白自己师姐这是不全信掌柜的说辞想要多方打听些情报。
“夏姐姐要不我和润之去莺啼街,你和二哥去长乐街咱们换一下呗?”
方迟在一边提议,他想去集市上逛逛好好热闹一番,居民街能有什么意思?
方逐开口道:“那我和沈琂去长乐街,延川和明夏去莺啼街。”
他自己是无所谓去哪儿干脆重新组合免得分歧。
方逐这么一说明夏就是想说不行也拿不出这么厚的脸皮来。
“长乐街清静些倒是很适合我去。”
沈琂知晓明夏心中的小算盘在边上来了个助攻。
果然方迟立马便改口道:“长乐街挺好的,我还是和润之一起去好了。”
他一想到自个二哥端着那副严肃的样子站在润之边上就是一阵寒颤,仿佛是小白兔和大灰狼站在一起似的,特别不搭。
“那便敲定了!”
明夏计划得逞心中一阵畅快,两长一短的摇了摇腰间的银铃,这是她和沈琂见到独特暗号意思是“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