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每家每户门窗紧闭,顾深朝踹开一户人家的房门。
一股腐朽的气息飘来,苍瑶紧捏着顾深朝的手臂,“我能感受到百姓的哀嚎,他们现在很痛苦,体内的生机被一丝丝抽取,现在这座城怕是没有正常人了。
生机四散,万物悲戚。
这是比咒杀更恐怖的咒术。”
大厅墙壁的上挂着一幅佛像,远远看去只能瞧见佛像鲜红的嘴唇微微翘起。
顾深朝将苍瑶抱起,走到大厅将她放在椅子上。
他眉头紧皱,“连神也解决不了吗?”
苍瑶缓缓心神,“如此强悍的凶煞之气,城内定有一处为阵眼,破开阵眼我为百姓赐福,可使生机重现。
而且施咒者以整个旭境国为代价,想必国内有无数个副阵眼,支撑着主阵眼的存在,如此庞大的法阵,施咒者肯定会留在主阵眼周围维持阵法平衡。
毁了主阵眼,杀了施咒者,天下才能太平。”
顾深朝沉声,“旭境国之大,找到一个刻意隐藏的人,怕是整个国家都被献祭了,我们也找不到。”他感到一股无能为力涌上心头,身为一国之君,天下都是他的子民,可他现在眼睁睁的看着子民受苦,却无计可施。
他的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眼球里满身血丝,看起来倒像是一具活尸。
苍瑶看向他,“次阵眼一破,势必会对主阵眼造成损毁,我们一个一个破下去,早晚能把背后的施咒者揪出来。”
淮先城万物悲鸣,压得苍瑶喘不过气来。
顾深朝神色沉重,“我先去查探这户人家的情况。”
苍瑶本想点头,却发现自己头晕目眩,只得嗯了一声。
顾深朝闻言往里走,这是个大户人家,有三厅六院。
他穿过门廊,发现这里寂静的可怕,像天地间尽失了颜色,一切看起来都不真实。
走到一户门房,推开门一股恶臭袭来,酸臭夹着夏季的闷热,使人的脑子晕晕沉沉。
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人,走近些看,此人不过二十岁有余,青面枯骨,像是被狐妖吸干精气的死尸。
伸手去叹鼻息,还活着,顾深朝放下心来,没死就好,只要还活着就有一切可能。
查探后院,发现各个房间内倒下二十七人,其中有一位在厨房煎药的丫鬟,大概是昏倒的太过突如其来,整个人埋在水缸里,被溺死了。
顾深朝把她捞出来,死了有些时日,全身泛白,口唇青紫,身上遍布尸斑。
将她放到地面,顾深朝合手行礼。
全城肃静,怕是整座城的人都陷入活死人的状态,来不及多思,顾深朝回到前厅去寻苍瑶。
顾深朝走后,苍瑶环顾四周,从她进门开始,就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这股窥视感让她毛骨悚然,浑身汗毛颤栗。
寻了一圈也没找到那股窥视感来自哪里,好在顾深朝很快到来。
同苍瑶说了情况,她眉头微蹙,她与万物共情,淮先城的情况只怕是比顾深朝说的还要严重。
苍瑶道:“带我去查探城中百姓情况。”
顾深朝点头将她抱起,准备去往后院。
未等二人离开前厅,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似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才能发出来的声响。
苍瑶心中的不安急速扩散,朝着顾深朝大声吼道:“快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顾深朝瞪大双眼看向前方,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目光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爬满了似人非人的怪物。
怪物乃人形,浑身泛着阴暗的绿色,像是腐烂的苔藓,一双眼睛没了眼白,就那么黑洞洞的望着他们,怪物四肢贴地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蜘蛛一样,朝他们爬行过来。
一开始在试探着往门内爬,渐渐的怪物多了,开始拥挤着往里爬,有怪物不耐烦了踩着其他怪物的尸体翻进来,嘴里往下流着绿色浓稠的液体,散发着阵阵令人窒息的恶臭。
顾深朝将苍瑶放下,想要抽出佩剑,苍瑶拦下他的手,道:“他们还活着,作为非人的另一种形态,活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杀他们。”
顾深朝放下佩剑,将苍瑶抱起,身体往上一跃,踩着怪物的身体飞出门外。
脚下的怪物伸手去抓顾深朝的脚却晚了一步,嘴里发出愤怒的嘶吼,往二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顾深朝飞出院内,却发现越来越多的怪物往这里拥挤而来,无可奈何之下顾深朝只得抱着苍瑶往怪物少的地方跑去。
怪物虽多,好在只能爬行,顾深朝带着苍瑶飞上屋顶,看城内的局势。
满城的怪物朝着这里爬行而来,苍瑶注意到,房下有怪物以垒墙的状态往屋顶爬行。
不得已,顾深朝带着苍瑶在屋顶乱窜。
逃亡过程中,苍瑶在恶臭中问到一股清香,极为清淡,转瞬而逝。
正当她细嗅之时,抱着她的顾深朝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占我便宜。”
顾深朝此话一出,苍瑶也来不想香味来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就你这样的我还不稀罕。”
二人急速逃命之时,丹栀、非眠二人以一种台下看戏的状态,看二人逃命,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实体,只能在意识里交流。
非眠道:“这蜃龙编织的什么幻境,凭什么他们二人就能参与其中,我只能在边上看着。”
丹栀回她:“难道你想失忆了,还被怪物追。”
他说完的时候,正巧一个怪物跳到非眠意识面前,近距离的跟怪物来了一个面对面,非眠恶心的不行,赶忙摇头,“算了,我还是看他们二人逃命吧。”
丹栀他们清醒的较晚,二人醒过来是,顾深朝和苍瑶已经来到了淮先城,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敬太子神墓中发生的事情,不然以丹栀的性格,见到他们孤男寡女同床共枕,早就让他们原地拜堂成亲了。
淮先城内,顾深朝他们已经被逼到山脚下,奇怪的是,怪物们以山脚为界限,黑洞洞的眼睛直盯着他们,嘴里发出沙沙的怪叫,不敢上前。
顾深朝抱着苍瑶跑了一路,已经有些喘息,见怪物不在追赶,将苍瑶放下,在一旁休息。
苍瑶直觉山上不对劲,等顾深朝歇息够了,二人就往山上赶。
这山路倒是不崎岖,有一道直往山顶的石头小路,路上杂草丛生,许久没人打扫了。
二人爬上山顶,见到一座神肆。
顾深朝来到神庙前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违和感在他醒来时就有,随着时间逐渐加深,如今到了神肆前,心底那股奇妙的感觉就越来越重,总觉得推开门就有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
苍瑶见他站在原地不动,问道:“怎么了?”
顾深朝嗓音发涩,“我总觉得推开门会有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他心中烦乱,不知到底该不该推开这扇门。
苍瑶被万物压得难受,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推开门,“能有什么事情会比现在更糟。”
“吱——”的一声,神肆的门缓缓打开,苍瑶看向门轴,新的,不至于发出这种声音。
这座神肆看似一切正常,但在这么一座奇怪的城里就显得这种正常才是不正常。
不同于山脚下的城市生机四散,这里的生机缓缓流淌,走进去的时候苍瑶只觉得自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同外面的万物哀嚎,这里处处透漏着祥和。
苍瑶回头问顾深朝:“你刚刚有没有看到这里是哪位神仙的神肆?”
顾深朝摇头,他从刚刚就觉得不对劲,这个世界处处透着违和。
他醒来之时,一心想着百姓,忽略了自己内心的异样。
就在看见那个被水缸溺死的丫鬟时,心底那处被他压下的异样重新翻出水面。
苍瑶推门的那一刻他想阻拦,可内心又告诉他走进去是对的,这是破解谜团的第一步。
至于这里是供奉哪位神仙的神肆,他还真的没注意。
见他也不知道,苍瑶道:“管他是哪路神仙,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穿过庭院,二人直接来到神殿前。
“旭圣黄金菩萨。”苍瑶觉得不对劲,“先不说这个旭圣黄金菩萨有没有这个神,但一个菩萨怎么会供奉在神肆里。”
顾深朝沉声:“进去一看便知。”
推开屋门,傍晚的日光无法照进屋内,显得整个神肆阴气森森。
抬眼见旭圣黄金菩萨佛像,蛛网纵横,整座佛身色彩斑驳,模糊不清。
点燃佛像前的蜡烛,光从下方打在佛像上,这个旭圣黄金菩萨并未像其他菩萨一样头戴宝冠,身披天衣,与其说它是座佛像,不如说这是一尊女子雕像。
眼睛似眯非眯,嘴角似笑非笑,不知是不是脸上的金漆脱落个干净的原因,那双嘴唇显得十分艳红,与整座佛像格格不入。
苍瑶的心砰砰砰直跳,她觉得顾深朝说的对,有些事情在他们推开门的时候就无法挽回了。
“这佛像不对劲。”话音刚落,门窗无风自动,瞬间关紧,原本照明的蜡烛也在门窗关闭之时一同灭了。
黑暗完全遮挡了他们的视线,只留佛像前的三个红点。
顾深朝拉住苍瑶的手,“是黑雾。”
关门的瞬间一股黑雾从佛像内部飘出,将二人完全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