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二灵，不，黄哑巴被父母双手送人了。

刘媒婆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口水废了不少，水喝了一缸又一缸，好在结果不错。暗暗的点头，黄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家。

既然黄家痛快，刘媒婆更没什么好说的，当着大家的面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荷包，在众人的注视下，掏出里面的东西。

钱。

一张张钞票整整齐齐的搁在她的大拇指和食指中间。

黄家的老太太两只眼睛直冒红光，极力忍住才没有伸出双手。内心在呼喊，快点给我，那是我的，谁都不许碰。

黄父不愧是老太太的儿子，深得她的真传，张开的嘴巴压根合不拢，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刘媒婆拿着钱秀了一下，很快双手奉上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简直没停一年，飞快的抓过钱，用手捏捏厚度，估摸着数目应该没错。

是的，老太太有项绝技，摸着钱算数，压根不用数，看都不用看，总能数正确。

此项技能得于她年轻的时候，黄老头赚的钱一分不少的给她，她找了个床头附近的墙洞藏着，可总也不放心，担心钱丢了少了。每逢夜里起来上厕所时，总要过去数一遍。可点灯不到废火柴，还废油啊，遇到十五十六月亮圆的时候，借用借用月光就行，可初一这种时候，不好办呐。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个老太太，有时候也能顶上诸葛亮。

既然乌漆嘛黑看不见，那就用摸的呗。

这不，时间一长，老太太练成了独门绝技。

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既不用当着媒婆的面数钱，防止她有想法，又不用担心钱数不够，自家这边提心吊胆。

朝当家的眨眨眼，又轻轻的给儿子点个头，示意他们钱到手了。

一家子心飞扬。

八百多啊。

老太太头一回觉得哑巴也有用处，瞅瞅，换了八百多块钱，不像剩下的俩孙女，天天上学净花钱。

刘媒婆走街串巷的，最爱和小市民打交道，把他们的想法摸得透透的。

罢了罢了，好人做到底，她找个借口出去呆片刻，给黄家人时间数数钱，也让他们和黄哑巴话别几句，以后再见就难喽。

手捂着肚子，“哎呀，水喝多了，茅厕在哪儿？”

黄母忙指着大门口道，“出门右斜前方五十米，我带你……”

话还没说完，刘媒婆就跟离弦的箭似的，嗖的一下蹿出去了，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她是真尿急了。

屋里的人见她走了，还管什么，呼啦啦围到老太太身边。

黄父嘴里嚷嚷着，“妈，快数数。”

“数什么，数没错。”老太太不满的撇撇嘴，笑话，她什么时候摸错过钱。

“那拿出来让我看看。”黄父又出一计，两只手伸到老太太身前，哑巴是他的姑娘，虽说钱给妈保管着，可好歹让他过过眼瘾。

老太太一巴掌打掉儿子的手，“那刘媒婆一会儿就回来了。”

反正就是不给看，看什么看，这么多人，儿媳妇还在哩，要是想看，晚上再看。

刘媒婆很是给力，在茅厕足足呆了十五分钟，起来的时候腿软脚麻，差点一头栽茅厕里。一路扶着墙出来，又站了两三分钟，腿肚子才总算没打转。

自认为是个体贴的媒婆，宁愿自己受罪也要成全别人，都把自己给感动了。

可惜啊，她的一腔好心黄家人压根用不上。

个个脸带红光的围着黄母，叽叽喳喳的说着开心兴奋事，就连黄家的几个小娃娃都激动的不行，还有谁想得起角落里的黄哑巴呀。

不好意思，钱已经到手，哑巴不走也得走，实在不行，把人撵出去。反正这个家她是呆不成了，太他妈邪门了，人栓子健健康康的一个人，说进医院就进医院了。

刘媒婆一路扶着墙进门，一步一步挪得极慢，没办法，腿才刚恢复过来，人年纪大了，不像小年轻，一会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进门前，重重的咳嗽一声，提醒大家，她要进来了。

老太太人老耳朵不老，听到后赶紧迎出来，“哎呀，快进来坐。”喝了水赶紧领着乌鸦嘴滚蛋，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了。

刘媒婆抬头瞅瞅太阳，老高了，想想还有一个小时的脚程，还是喝点水补充补充体力。

当下也不客气，咕噜咕噜喝了两杯，感觉到肚子胀才当下茶缸。

“好了，老叔老婶，大兄弟大妹子，这咱们以后就是亲家了，自家人，不用讲什么客套不客套……”

“对对对，跟我们客气啥，咱们都是老实人。”老太太忙不迭的接话。

刘媒婆就喜欢这种聪明的人，你说啥她都能按照你的想法把话题接过去。

当媒婆嘛，一要会说二要会笑。

笑得跟朵盛开的菊花似的。

“那咱们话就不多说了。”

“我们也不留你吃饭了，让哑巴早点过去，去晚了不好。”

“就是这个理。”

老太太偏头中气十足地朝着角落大喊，“哑巴，快点过来，跟着你刘婶子出门子。”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一场婚礼的闹剧。

好吧，姚二灵，不，黄哑巴嫁出去了。

没有热闹，没有送亲，更没有嫁妆。

她穿了一身红色的却已经洗的半白的衣服，和刘媒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远处看，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红艳一寡淡，竟有种莫名的喜感。

村里的人在知道黄哑巴嫁出去后，口口相传，呼啦啦聚集在村口，个个伸长脖子要去瞅瞅黄哑巴是不是真离开了。

那一张张喜庆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捡了钱。

离村子越来越远，姚二灵转身回首，依稀可见村口处的那颗参天大树，至于其他的，则瞧不真切。

回过头，冲着刘媒婆笑了两笑。

“栓子真的是好人好事摔断的腿？”

“是的啦……哎，你不是哑巴吗？你会说话啦？”刘媒婆嘴巴张得老大。

姚二灵眼睛定定的看着刘媒婆，“彼之道必还施彼身。”

“啥意思？”刘媒婆眨眨眼睛，她听不懂，不过更执着另一个问题，“你啥时候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