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依是负责照顾寒璃的起居的丫鬟，也是山庄里唯一把她当作人的人。

是的，当做人。

药人在这里的地位是最低贱的，低贱到普通奴仆都可以任意打杀，他们连最基本的人的待遇都没有。也就是寒璃顶着一个山庄的小姐身份，才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

远远听到明依的惨叫声，寒璃眸子微寒，压下心中的冷意，再次加快脚步。

被人按在地上，明依觉得自己好冤啊！

明明是那个明华送去的青果，她不过是去找老爷救人，怎么就变成畏罪潜逃了？

小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道道鞭子落下，明依渐渐没了喊叫的力气，眼前也开始模糊之时，突然听到清脆的女音响起，“住手！”

小姐？明依一愣。

而寒璃此刻眸子里带火，在她喊出这话后，那个丫鬟竟然还想动手，活腻歪了是吧。

寒璃快步走到明依跟前，仿佛没看到那一鞭子，蹲下身想要查看她的情况，那鞭子就好巧不巧的抽在了她的背上。

“嘶！”背部有血迹浮现，寒璃面上一变，眼眶瞬间红了，扭头看向对面，“姐姐，我连个丫鬟都命令不了吗？她竟然还敢打我！”

凌若萱眼皮跳跳，谁知道她会直接挡上去啊？这死丫头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就算心中不屑，凌若萱也没有表现出来，“明妍，自己掌嘴。”

执鞭的丫鬟明妍狠狠刮了寒璃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扔下鞭子在一旁掌嘴。

“妹妹刚解毒，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凌若萱上前要扶寒璃。同为父亲收养的女孩，不管她私下里如何觉得对方低贱，她和这死丫头在名义上还真算得上是姐妹，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寒璃却是身体下意识的颤抖一下，躲过凌若萱的搀扶，弱弱道：“妹，妹妹能自己起来，不敢劳烦姐姐。”

看她还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凌若萱也没了兴致，“妹妹赶紧起来吧。姐姐奉父亲之命，要严惩对妹妹不利之人。妹妹可不要包庇罪人了。”

“姐姐是不是弄错了，妹妹这次中毒明明是……”

“妹妹中毒昏迷许是不知道，明依这个贱蹄子看事情败露，当时可是想要逃跑呢。”

“小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想去找主，找老爷救人。”明依奄奄一息的声音从寒璃身后响起。

寒璃面带畏惧，似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开口道：“姐姐，我相信明依不会害我。东西明明是明华送来的，要说害也该是……”

凌若萱面上一寒，眼中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妹妹这是余毒未清吧。怎么竟说这些胡话？来人！还不赶紧将二小姐扶下去休息？”

周围的家仆听到这话，立刻有两个上前就要把寒璃拖下去，只是其中一个却不知怎么突然手一松，寒璃一声惨叫，生生摔在地上。

“听这声音，骨头至少也得错位了吧。”不远处的角落，红衣少年靠在云笙的肩膀上，目光戏谑。

云笙不语，他倒是小瞧这丫头了，前一刻还冷着脸，后一刻却又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只是她难道不知道示弱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吗？

还是，有其它缘故？

“还不赶紧扶她起来！”突然瞥见寒璃血迹斑斑的背部，凌若萱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不就一鞭子吗？怎么这么多血？

若是让父亲看到了……

看着乱作一团的家仆，凌晗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一干家仆连忙退开，让凌晗看到了凄惨无比的寒璃，目光落在她的背部，凌晗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看向凌若萱。

凌若萱面色一白，连忙道：“父亲，女儿……”

“我说过，不许伤她。谁动的，这手，别要了。”

一旁的明妍连忙跪在地上，“老爷，奴婢知错了。只求老爷——小姐救我！”

凌若萱抬眸，就看到父亲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连忙低下头，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来，“妹妹的身子自然金贵无比。”

“你记得就好。给二小姐投毒的，可查到了？”

凌若萱的目光落在旁边奄奄一息的明依身上，“回父亲，女儿已经找到了，就是……”

“父亲，此事与明依无关。”寒璃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是明华送来的果子，说是――说是姐姐给我的，还要看着我亲口吃下。”

凌晗眼睛一眯，看着以前从来都不敢在自己跟前大声说话的女孩，“你可知欺瞒我的下场？”

对上他的眼睛，寒璃心头一跳，却依旧颤颤巍巍道：“寒，寒璃不敢欺瞒父亲。此事句句属实。”

“那明华就废了吧。”

得到这个结果，寒璃刚松了口气，这心可就又提了起来，“刚解毒却不安分待着。既然来了，那就去给我试药吧。夜。”

凌晗话音落下，他身后的面具男子就上前抱起寒璃。

“若萱，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也莫要起不该有的心思。”扔下这句话，凌晗的目光有意无意扫了一样云笙二人的所在，便跟着离开了。

而凌若萱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父亲在她心中，亦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试药？这庄主竟然拿他的女儿做药人？”红衣少年慕容皓焱惊讶的看着身旁之人。

云笙强调，“是养女。”

难怪她不惜自伤，药人虽然低贱，但有些特殊药人的身子确实金贵，尤其是那血液。

“那也够狠了。”……

阴暗的房间，寒璃被那个夜直接扔进浴桶里，冰凉的水刺激到伤口疼得她一阵呲牙咧嘴。

这可是寒冬腊月啊！

而凌晗却似乎毫无所觉一般，陆续往浴桶里扔着大堆的药物，夜则用玄力加热浴桶里的水。火力时小时大，根本无须凌晗吩咐。

看两人配合得这般默契，寒璃抿着嘴，比起这种每次都痛不欲生的药浴，她还是觉得每日服食的药液更可亲些。

一是药物每日都服，虽然同样痛苦，但她都习惯了，而药浴则是一月一次；二则是痛苦程度不同，她能面不改色吃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却无法平静面对这些药水。

背部传来麻痒的感觉，伴着身体各处的痛苦，寒璃忍得辛苦，一旁的凌晗却冷不丁开口道：“快七岁生辰了吧。”

“是，还有两天。”

“我说过，你的生辰是在下月十九号。不要记错了。”凌晗淡淡道。

“啊？是。”寒璃一怔，连忙应下。他之前似乎是这么说过，只是腊月二十与一月十九日的差别，她记下就是。

“记住就好。”凌晗依然没有解释的打算。

“是。”寒璃垂眸，她现在只需要听命。

“还有，离山庄的客人远一些。”又将一剂赤红液体倒入，凌晗转身离开房间。

随之响起的是寒璃再也忍不住地撕心裂肺的惨叫，药人岂是那么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