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义离开广闻楼,他满手的油腻,直接去了码头。
江陵是大梁最大的港口城市,此处的码头也是大梁境内最大的码头。
码头可谓江陵一城百姓的收入来源,没有哪个人的营生与这座码头没有关系。
正因为码头如此重要,所以整个码头被各大家族与门派划分完毕。
至于大梁朝廷,它向来管不到这里,只能空有一个江陵市舶司的衙门,实则里外都说不上话。
整个码头被三家划分了,一家姓黄,一家姓赵,还有一家是一个门派,名为中江剑派。
这三大势力虽说不敢吞噬码头带来的大部分财富与资源,可是他们就近参与码头的管理,仍旧是得利的大户。
其中黄家就是这位黄毅的本家,他们黄家负责管理码头上的货物装卸,重中之重则是这里上万名搬运工。
为了加强对于搬运工的管理工作,黄家特意在码头附近设立了一处行会,名为搬运工行会,凡是到码头进行搬运工作的人,必须加入行会。
行会会对搬运工进行一定的保护,诸如保证搬运工的工作环境安全可靠,或是发生了欠款,行会会支持搬运工索要工钱等等。
自然,要想加入行会,必须上缴一定的会费,只不过这笔会费不是一次性结清的,而是每次搬运工挣了钱,都要从中拿出一部分上缴行会才可以。
为了防止有的搬运工隐匿工钱,黄家定下规矩,来往客商雇佣搬运工,不准私下给钱,必须先将钱交给行会,由行会下发工钱。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搬运工隐匿工钱。
不少人对于这一规定有质疑,偷偷躲开黄家的监控,私下收受工钱。
不过那些人毫无例外,全部被开除行会会籍,永不准加入。
也就是说,通过这样的惩罚,断了搬运工的一条挣钱道路。
黄家的行为堪称霸道,可是朝廷设立在这里的市舶司有名无实,另外的赵家与中江剑派不比黄家清白多少,只有沆瀣一气的可能。
再不好的规定,施行百十年,也变成了人人习惯的规定,仿佛一直以来就是如此,谁也不会反对。
不过这是在普通的年头,今年的年头不寻常。
尤其是冬天之后,几十年少有寒冬让中江冰封,在加上下游两个国家的战争持续了一整年的时间,中江能够通过的货船数量大大降低。
活多的时候,搬运工即便被残忍剥削,尚且能够出卖力气,耗费身体,挣来饭钱。
可是今年一整年,活都少的可怜,这让搬运工收入锐减。
恰逢这个时候,负责行会的黄毅突然提出涨会费的事情,这让众多搬运工再也忍耐不了。
今日,他们聚起了百人的队伍,围住黄家行会,试图让黄毅收回决定,给他们一条活路。
黄家遇到了这样的乱子,看热闹的人不少,所以李仁义往人群中一站,东问一句,西问一句,也就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时,围住黄家行会的搬运工中有人喊了一句:“大家快跑,黄家的打手来了!”
人群轰然而散,转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人群散去,行会门前清净下来,不多时,有一队马队赶来,他们个个都是黄家的打手,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木棍与皮鞭,四处散开巡逻。
为首一人从马上下来,对另一人说道:“毅哥,长此以往恐怕不妙啊。”
被叫毅哥的人便是黄毅。
他面容冷酷,眉眼间分外无情,此刻说道:“能有什么不妙的?不过是一帮暴民,刁民罢了,等他们再来行会闹事,你带着你手底下的兄弟快点赶到,给我好好的打上一顿,看他们还闹不闹了。”
黄卓呡着嘴,不满意黄毅的回复,他又问道:“可是他们多闹几次,岂不是要把事情闹大?要是让家里知道了我们在江陵做的事,你我的性命恐怕保不住。”
黄毅咧嘴一笑,说道:“我这样做,可是为了家族着想,只不过暂且失败,遇上了丁点困难罢了,如何会让家族杀了我?”
“毅哥,那可是两千万两白银啊!”黄卓抱住黄毅的胳膊,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附在黄毅的耳边说道。
黄卓继续说道:“咱们梁国朝廷一年的收入也不过这个数,两千万两可顶得上黄家七八年的积累了。如今全在你我兄弟手里被败干净了,家族里面那些人,不少看你我兄弟早就不顺眼,他们还能不鼓动长辈,动用家法杀了我俩?”
听着黄卓的话,黄毅也有些心惊,他在行会管事的位置上坐了许多年,灰色收入不少。家族中不少人看他不顺眼,如今也就是未事发,只要事发,那些人还不把他拆了吃?
“我已经在筹钱了,这次加收会籍费用,少说也有五十万两,我再把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钱财全部拿出来,可以凑足一百五十万两。”
“毅哥,我也能拿五十万,那些宅院田地我通通不要了,可是咱们兄弟俩加在一起也就两百万,只有十分之一,这哪够啊!”
黄卓说话已经隐隐有些哭腔,他似乎预见了自己的悲惨命运。
黄毅看了黄卓一眼:“卓儿,你信哥的吗?你要是相信哥哥我,你就别哭了。”
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忍住哭意,可还是说道:“哥,我不想死。”
“谁也不可能让你死。”黄毅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对黄卓说道:“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把它拿出来看一看,按照上面说的去做,能够保住你的性命。”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毅说道:“我一人赴死,你留下来照顾我爹娘。”
“哥,我不准你说这种傻话!”
黄卓刚刚说完这句话,只见一道霹雳落下,正好砸在黄毅身前。
“哥!”他大喊一声,连忙吩咐那些打手护住他们。
黄毅将黄卓推开,对人群中走出来的一人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何必装成一幅和尚的样子?”
李仁义透过白纱,看着身前的黄家兄弟,他问道:“你认识我?”
“当然,你是来取我的性命的吧。”
“没错,受人所托。”李仁义拔出长剑,一步步走向黄毅。
“哪有和尚用剑的。”黄毅取出自己的武器,是一柄血色大刀。
“你们都让开!”
黄卓不肯听话,他连忙抱住黄毅:“哥,他是谁啊,你和我说清楚喽!”
黄毅反手就是一掌,打在了黄卓的肩膀上。
黄卓立刻晕了过去。
“不要为难我弟弟,他什么都不知道。”
“好说。”
李仁义周身雷光闪动,他身上的袈裟在雷光的映衬下更显神威。
只见黄毅大喊一声,持刀冲锋,他修炼黄家功法,步伐非常诡异,难以寻觅踪迹。
李仁义屈指一弹,一道雷光飞驰而去,却在黄毅身后飞过,击打在地面上。
他刚刚射出一道雷光,却见黄毅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黄毅手持大刀,一刀砍了过来,空气中甚至显出虚影,虚影之中充满血色。
李仁义抬剑格挡,他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肉身的力量成长极快。
刀剑碰撞,李仁义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被势大力沉的大刀彻底压倒。
黄毅大吼一声,他接连出刀,不敢有任何停歇,试图用一时的快攻彻底战胜李仁义。
可是李仁义在最初的碰撞之后,已经渐渐适应了黄毅的刀法。
终于,他反手一击,抓住了黄毅两刀之间的空隙,射出一道雷电,击打黄毅。
黄毅被迫抵挡雷电,他的空隙弱点更大。
趁着这个机会,李仁义抬手就是一剑,正是剑法第一式,直刺黄毅心口。
李仁义早已在心里计算过,这一式根本杀不死黄毅,最多让他受伤,黄毅有许多方法可以避开看似致命的一击。
可是让他吃惊万分的是,黄毅并没有抵挡或是躲避。
李仁义亲眼看着黄毅放弃抵抗,长剑刺中他的心口,将他洞穿。
黄毅趁着最后的力量,一把抓住精钢长剑,让长剑捅的更深,剑身从他的身后冒了出来,鲜血顺着剑刃滴在地上。
李仁义见黄毅死了,这才抽出长剑,他左右一看,见黄卓已经醒了过来。
“毅哥,毅哥!”
李仁义连忙逃离现场,他甚至来不及留下证据,证明自己杀了黄毅。不过想来这里如此之多的人看着,必是不会出错。
黄卓见李仁义逃离,连忙吩咐手下去追,那些人都是普通人,哪是李仁义的对手。
他在街巷之中七拐八拐,就消失不见了。
黄卓将黄毅的尸体带进行会,他把自己和他哥哥关在房间里面,痛哭流涕,非常悲伤。
一直到了第二天凌晨,他才止住泪水。
黄卓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才想起黄毅临死之前,交给他一个信封。
他打开信封,里面是这件事的前后经过,说的非常清楚,连许多黄卓之前不知道的隐秘也被黄毅在信中说明。
黄卓越来越心惊,这才知道他把事情想的简单了,也才明白,他的哥哥黄毅,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到底做了多少牺牲。
“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场戏演下去,我不会让你白死的。”
他打开房门,那些打手全都聚集在门外,听候他的调遣。
“你们在江陵内外走一遭,把使唤的动的兄弟全部集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