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江南和卫澈走到剑阁下的时候,剑阁内两位眉毛雪白垂到面颊的守阁人依旧不动声色,其中一位顿了下神,二指捻着一粒白子,望着跟昨夜一般无二的棋局,轻声说道:“得好几年没见过了吧。”
“是啊,这些年也就这小子有点意思,似乎是叫徐暄?”另外一个端起旁边的酒壶,眼神依旧专心的看着棋局,不过听到前者的话语,微微抬头,一笑说道。
“嗯,上次过来可是三言两语将卫秦这娃娃给说服了。这才是真正的艺高人胆大,想来现在也富贵无比。”捻着白子的老者轻轻说道,接着将子往棋盘上一落,搁着还有三四厘的时候,又将手给收了回来,摇摇头自言自语说道:“不妥。”
习以为常的另外一位乐呵笑道:“别想了,当年那徐小子瞥了一眼就说了,这棋黑子胜了。这些年你不也尝试过各种点位,但最好的结果百手之后不也是输老夫五子。”
另外一位不服输的白眉老者看一眼得意洋洋的同伴,瞪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
徐江南与卫澈在剑阁下顿了好久,徐江南没有往前走,像是在等什么,卫澈也没催,双手放在袖内闭眼等着,大约一炷香之后,徐江南冲着卫澈笑道:“走吧。”
卫澈点了点头,带着徐江南踏入剑阁。
推门而入,第一层还坐着几位头发斑白的老者,听到推门声皆是抬头看了一眼,眼见是卫澈,皆是放下手上书籍就要站起身子施礼,卫澈微笑着摆了摆手制止住这些个老江湖,其中有一位见到卫澈背后的徐江南有些赧颜神色,而徐江南认识这人,就是当初在平王府拆了桥的张七九,不过也没给他脸色,微微一笑泯恩仇。
在这些卫家客卿接着阅览典卷书籍之后,卫澈带着徐江南往楼上走去,楼梯陈旧,踩上去吱呀一声,紧接着扑簌簌往下落尘,一看就是常年未曾使用的状况,众人听到声音,又是抬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跟在公子背后的年轻人,自从入了剑阁,看了些典卷书籍之后,对上面一层自然也是好奇和执着,但一般想往上一层除非于卫家有大功,眼下对于徐江南跟着公子上二楼,眼里除了疑惑,满满的艳羡。
踩着似乎随时都能塌陷下去的楼梯,上了楼之后,卫澈说的两位守阁人,徐江南正跟在卫澈后面想着绕道过去,久久不落白子的守阁人却是微微皱眉开了口,“咦,竟然不是。”
另外一名白须老头瞥了一眼徐江南背后的剑匣,轻声问道:“小娃娃,你背着的剑匣从何而来?”
话语虽轻,徐江南一瞬间就像是被人丢到了波涛汹涌的浪潮之上,胸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卫澈见到徐江南面色逐渐灰暗,心下一急,开腔说道:“前辈,徐公子乃卫家上宾。”
“哦?姓徐?”白须老头嗤笑一声,继而又是问道:“小娃娃,老夫且问你,徐暄与你是何干系啊?”
在卫澈一言出口之后,徐江南只觉突然之间像是被人从人间拽了一把,生生的将自己从地狱里扯了上来,而之前的一切可怖感觉皆是消散而去,一片风淡云轻的样子,他弯着身子大喘了几口气,脸色不变,不卑不亢说道:“徐暄乃小子生父。”
“嗯?原来徐暄这娃娃孩子都这般大了啊!”先前欺负了一阵徐江南的白须老头,与另外一名白眉老头对视一眼笑道:“你爹呢,今日怎么没过来,这儿还有个老头子念叨他,可念了好些年了啊,哈哈哈……”
另外白眉垂脸的老者面色微变,但没否认,将手上的棋子搁在棋钵里,也是望着徐江南,说来他也好奇当年徐暄是如何看了一眼棋盘,便知道这局黑子稳胜,而他用了这么多年从看十手,到后面百手,各个落子状况都是想过,似乎黑子都是立在不败之地。
徐江南却是一怔,他从没想过徐暄也曾进过剑阁,疑惑的看了一眼卫澈,卫澈同样满头雾水,这事他并不清楚,所以对于徐江南的眼神,也是微微摇头,尴尬一笑。
面前两位老者对于这两位小后生的眼神动作视而不见,知道剑匣不算落在外人的手上,而在故人之后,情理之中,也没有之前的冲动举动,徐江南敛了敛神色,轻轻说道:“家父十数年前已经身死,怕是要辜负了前辈之愿。”
白须老头闻言捋了捋胡须,有些遗憾说道:“嗯?去世了?”说完又是叹了口气,两人活了这么久,也已经习惯了故人离去的这等消息,只不过再次听到,遗憾神色是免不了的,另外一位老者询问说道:“那小娃娃你呢?来这里也是谈事?”
卫澈和徐江南听到这里大梦初醒,原来当初商谈投诚一事便在剑阁,徐江南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闭口不言,卫澈适当开口,恭敬说道:“前辈,徐公子是来剑阁是阅书的,直到他自己离开?这是卫家家主印。”说完卫澈恭敬解下自己腰带上的玉佩,恭敬递了上去,之前徐江南的处境他也看到了,一言不合气势压人,卫澈后脑门也是一阵冷汗,当然更多的是庆幸这二老是自己的人。
“哦?”白眉老头接下卫澈递上来的玉佩,摸了一下,眼见属实之后,将玉佩递回给卫澈,轻笑说道:“老夫记起来了,前些年似乎你来过剑阁,还是卫玦这小娃娃送来的。现在到你当家了?”
卫澈恭恭敬敬双手接过玉佩好生系在腰带上,对于这守阁人话语之中简单的错误并未纠正,当年他是老祖宗送来的,而不是他爹,不过对于这个小错误他只当是守阁人记混淆了而已,无关紧要,卫澈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说的很是轻巧,真像个后辈小生,一点都无当家的气派。
“好了好了,你可以先走了。”眼瞧着卫澈在自己二人面前大气不敢喘的气微样子,另外一个老者打了个圆场说道:“这小子就留下吧,老夫知道了。还有,卫小子,以后多送点好酒上来,这事老夫一直忘了说了。”
卫澈如蒙大赦,给了徐江南一副你好自为之的眼神之后,连忙溜之大吉,要说九品,卫家不缺,他二叔和老祖宗都是,但无论哪一个,卫澈都没有这般谨慎样子,毕竟关系在这,一辈子的血缘关系,扯不开,而这两名老者只是守着剑阁,说是卫家人,他也听老祖宗说过,除非卫家大难,剑阁倾倒,这二人都不会出手,之前对于徐江南试探,他也受了点波及,如对山岳,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二位守阁人在卫澈快步离开之后,皱了皱眉头,又轻轻摇了摇头,不过说到底这是卫家的事,他二人也不想插手,微叹一声,索性又是低下头想着破局之法。
徐江南一脸无奈,觉得交友不慎,但不好说出来,不过好在两名守阁人似乎对自己并无想法之后,自己也是开始打量起来这剑阁第二层,瞧着上面陈列的书籍,上面也是有些灰尘,也仅仅是一些灰尘,并无蛛网之内的东西,徐江南抽出一本,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看清扉页,说来也巧,是篇剑招书籍,名字叫《凌剑录。
他四处望了一眼,并无板凳竹椅之内,也没讲究,拢起袖袍便席地坐下,翻阅开来,很快便沉迷当中,上面并不是图画,而是文字,类似真元由灵台而出,蓄于指尖少商这种,继而通力于剑,一剑西去有蹁跹意。
徐江南一手捧着书,另外一手跟着做着动作,只不过要说人身上的灵台,少商这种大穴位他还懂,例如那些个汇聚小天心之内的小穴位,他就抓不到纹路了,满头雾水,有心想问那两位老者,却有之前的前车之鉴,不敢开口,心下一叹,又是自顾往下看去,又是好半晌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去问可能是死,不去问,那可是生不如死,这么多的书目,他不可能自己都懂,也不可能全部记下,说到外面再去问其他人。
徐江南想到此处,也不耽搁,捧着书往两位守阁人那里过去,斟酌了良久,这才腆着脸羞涩试探开口:“老前辈?”
一直想着破局的白眉守阁人再是傻,这么多年活下来,瞧见徐江南的样子,也是知道他的意思,瞥了一眼捧着的书目,不屑说道:“杨千剑的书你小子也看的下去?一剑蹁跹意?老夫吹口气都比他的剑意要浩大!”
徐江南顿时赧色上头,不知道如何应对。
另外一名守阁人明显知道对面这位是因为当年徐暄的话语而有些耿耿于怀,乐呵一笑,开口笑道:“不至于,不至于……小后生,你且说来,老夫今日心情不错,给你说道说道。”
徐江南面带感激,问出心中疑惑之后。
这名白须守阁人一脸古怪,他当徐江南是因为其中剑招衔接,又或者是如何行气问题,没想到竟然是穴位的为难,也没急着应答,笑道:“小后生,你是习武之人?而且修为也不弱啊,小七品了,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不懂吧?”
徐江南之前消下去的赧色又是回到脸上,摸了摸脑门说道:“没人与小子说过。”
白须老头皱眉问道:“小后生你师承何人?当年徐暄上剑阁的时候算是人间极臣了吧,给你找个像样点师父应该不是问题吧,这等不是入门必学之事?”
徐江南知道这二位守阁人算是真正处在江湖之外的人,听到这么有些不太上道的话语,脸上表情冷然下来,轻声说道:“家父身死,门庭中落,小子一身的修为算是意外机缘。入武至今,也就一年半载,其中缘由,还请恕小子不能外说。”
白须老头还没说话,白眉守阁人讥笑一声说道:“不就是道门三花之法,机缘?一命换一命而已。”
还好之前的好消息没说,原来是一场空欢喜,谢谢支持,今日加更,这两个月没有特殊情况保底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