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我去丞相府找了大小姐身边的侍女,开始她不肯说,给了她钱,她便全盘托出了。”
那个仆人继续说道:“一月多前,张大小姐去了陆府……用言语羞辱了婉清姑娘还有她的侍女红珠。”
“张小姐威胁婉清姑娘,说她三个月之内不主动和公子你取消婚约,就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宋玗点头说辛苦你跑一趟,那仆人便退了下去。
宋玗转身去了宋缘枝的书房。
“父亲。”
“玗儿,何事?”
“孩儿没有记错,御史之职乃直言上谏,下督百官。”
宋缘枝放下笔,看着宋玗,微有些吃惊的看着堂下站着的宋玗,以前从未见过宋玗如此较真的样子。
“是,玗儿说这个是为何?”
“宋大人,小民宋玗有事相报。”
“报谁?”宋缘枝问道。
宋玗拱手行礼,说道“当今丞相,张垚。”
御书房内。
“陛下,三殿下求见。”
皇帝正批着折子,张垚守在一旁,皇帝为立储之事,还有那些土匪闹事,无比烦闷,便让张垚守着。
“皇上,那微臣先行回避。”
“好。”张垚退了出去,梁恒进来了。
“父皇安好。”
皇帝点了点头。
“三皇子守灵辛苦。”
“乃孝道,不辛苦,孩儿来此打扰父皇,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
梁恒说道:“待贤妃娘娘下葬之后,孩儿自请前往北固城,守卫百姓,为父皇分忧。孩儿在外守孝两年,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皇帝静默了片刻,继而说道:“三皇子大义孝顺,一心为民,吾心甚慰,就这样去做吧。”
梁恒谢过,准备走时,又转身问看着皇帝。
“三皇子还有何事?”
梁恒摇头,便退了出去。
张垚看梁恒出来了,走上前去,拱手道:“三殿下,望节哀。”
梁恒微微点头,突然又问道:“丞相大人,也以为贤妃娘娘是想不开吗?”
张垚看着三皇子的神情,似乎是在询问,又似乎是在质疑。
“三殿下,斯人已逝,老臣认为生者总是要向前看的。”梁恒嘴角微微一笑,便走了。
张垚望着梁恒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些耐人寻味的表情。
“丞相,方才三皇子自请要去戍边,不在宫城里守孝。”
张垚那淡定的表情有些慌了,上前说道:“圣上,这三皇子不愧为陛下的血脉,现今依然是心怀天下。”
皇帝说道:“这个孩子好是好,就是性子太孤僻了,好不容易跟着顾家待着活泼了一些,现在又变成之前对谁都冷冰冰的样子,离这个伤心地远一点,也好。”
皇帝继续去翻着那些奏折,张垚有些勉强的回应说圣上英明。
丞相府内。
“白露,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张垚有些气恼的看着坐在屋子里,正逗着鹦鹉玩的张白露。
张白露看着气的脸都绿了的张垚,一脸不解,忙问道:“爹爹,怎么了?”
张垚坐在椅子上,张白露示意在旁候着的丫鬟先出去。
张白露给张垚倒了茶,端给了张垚。
张垚接过来,又重重的放在桌上。
“白露,你回答我,两月前,你是不是让人打死了我们府上的丫鬟?”
张白露眼睛有些躲闪,问道:“爹爹,你哪里听来的?没有的事。”
张垚一拍桌子,声音提高了几度:“你现在还想瞒我,今日圣上留我,说御史台参了我一本,草菅人命,欺凌百姓。”
张白露马上问道:“是宋缘枝吗?”
“白露,昔日教你的礼数去了哪里?那是宋大人。”
张白露不耐烦的翻了白眼。
张垚怒气倒不似开始大,说道:“御史台又不是他宋大人一家的,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事去打什么小报告。”
“御史台就是皇帝的眼线,你作为我的女儿,要注意你的行为和言辞!直到明年开春,你也不要到处去瞎逛,太过招摇,我已经派人把死了女儿的人家好好打点了,保证不再去告你。”张垚又对着有些心虚的张白露说道。
张白露极为不满的反驳:“父亲,你关我做什么?不就是一条奴婢的命吗?”
张垚又变为极为严厉的模样,气的手点桌子:“住口!你知你在说什么吗?我看就是你娘太惯着你了!”
张白露委屈了起来:“你关着我,我怎么去找宋玗?还有怎么知道……”
张白露住了口,张垚立马站了起来,盯着心虚的张白露:“知道什么?”
“爹不是和你说了吗,宋玗他已经和陆翰林的外甥女结了婚约,天下男子多的是,不止他宋玗一个。”
张白露摇头晃脑的哭了起来:“我不,我就喜欢宋玗,那个陆翰林的外甥女凭什么?我明明先认识的宋玗,明明宋玗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凭什么要让宋玗娶她?宋玗一定是被逼迫的!”
张垚看着哭的带泪梨花一般的骨肉,又是有些于心不忍,轻轻拍着张白露的背。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爹一定会给你觅得良婿的,让他们后悔。”
张白露哭的更凶了,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好,让他后悔!”
张垚见女儿改了口,连忙说道:“白露,最近还有持续一段时间,我们可不能出任何乱子,你也莫去惹事生非,坏了你姑姑的名声,坏了张家的名声,知道了吗?”
张白露点点头,趴在张垚怀里抽泣着。
终于,陆之合入土为安。
在新年喜悦的气氛里。
陆长风的假也结束了,得继续去上早朝,每日夜幕落下,归家。
罗书棋好了一些,脸上渐渐有了些气色。
前来看望的夏黎嫣说道,这是受不了身边重要之人离世,太过悲痛所致,静养,还有,情绪波动一定不要太大。
江婉清的头上绑着的孝布,在今日摘下了,穿着的孝服也换成了颜色素净的日常衣裳。
只是整个人,还是没有精神气,皮肤本就雪白的江婉清,此刻看着更是苍白虚弱。
元宵后,家里的仆人才会慢慢回来,家中极为冷冷清清。
今日,泽梦又落了雪。
江婉清坐在屋里发呆,突然看到被叠的整整齐齐,绣着云纹的白色披风,那一日,忘了将这披风给宋玗。
给罗书棋打了招呼,便带着披风出门了,红珠要守着家,江婉清撑着泛黄的油纸伞,一个人出了门。
日子已经过了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宋玗也没有来找自己,自己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找宋玗,写书信,也是提笔落墨,宋玗说得对,自己既然要毁约,那也得自己去说。
租了车行的马车,往宋府走去。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想起第一次去宋府的景象。
泽梦的城门,两人骑着马,其余有十多小兵跟在其后,一辆马车,为首的少年,腰间围着白色的腰带,束发也是白的,眼睛看着前方,泽梦城门慢慢落在了身后。
不知是他眼中的霜雪,还是这天地的霜雪,泽梦的雪,似乎大了。
江婉清叹了叹气,将车帘放下了。到了宋府门口,恳请车夫等一会,说自己只是交与东西,不会耽搁太久,车夫笑着点头说道,姑娘放心去。
江婉清走到门口,却有些退缩了,最后扣了扣门环,等了一会,熟悉的小厮开了门。
说了江姑娘节哀,江婉清不知宋玗在做什么,且没有半分勇气去见那些长辈,只能让小厮去叫宋玗过来。
开始,小厮有些疑惑江婉清为何不进来,后来看见江婉清手上的东西,以为江婉清只想见宋玗一人,便去通报。
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有江婉清一人,能听见白雪从天上飘落下来的声音,柔软的雪,随着风声。
宋玗打着伞,踏着平稳的步子走了出来。身旁跟着一个男仆,宋玗给那个看门小厮说了一句什么,那小厮便又进屋去了。
“二公子,我……是来还你东西的。”江婉清伸手把披风递给宋玗,宋玗身旁的男仆将东西接了以后,便也进府去了。
“二公子,婉清考虑好了,我也不后悔,遇见你,三生有幸。”
“我实在勇气面见那些对我好的长辈,所以,对不起,还得劳烦你。”
宋玗不回应江婉清。
只是说道:“和我去一个地方。”
方才的小厮驾了马车来,等着江婉清的马车夫被他打点走了。
宋玗拉着江婉清的手,走下宋府大门前的六级石梯。
江婉清直直望着那只拉着自己胳膊的手,通过衣料,江婉清甚至觉得能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
“二公子,去哪儿?”
江婉清回过神,轻轻甩开了宋玗的手。
“江姑娘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江婉清低了头,心里差点暗骂了宋玗一声,这人如何总是淡然如水的模样,自己心中却惊涛骇浪?
二人坐在一起,江婉清只觉得甚是尴尬,就像第一次在宋府,宋玗带她去喂鱼的情形。
江婉清不再想着去搭话。
宋玗还是那样镇定自若,闭着眼睛。
江婉清掀起车帘,车外的冷风灌了进来,看这路线似乎是要去泽梦城郊。
江婉清看见了前方石碑上镌刻的青山观三字。马车停了下来,宋玗先走了下去,江婉清出来,宋玗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伸着,江婉清犹豫着,把手放了上去。
这青山观,修在泽梦城附近,并不是远离尘世,倒是奇特。
到了路口,就是一阶阶潮湿的石梯,向上展着,风吹雨淋,长年累月,变为青色。
两旁的石灯笼斑斑驳驳,里面的灯,到了晚上,应该会亮起来,有专门的道士来点亮它,到了早晨,又熄灭。
两旁拔地而起的竹子,交相生长,形成了一座绿拱桥。
两人一人撑一伞,一前一后的走在梯子上,有了绿竹的遮挡,石梯上的雪很小,是一片两片的落,时不时能听见不远处簌簌之声,应是树枝承不住雪的重量。
因为铺了雪,宋玗雪白的衣摆上沾了污迹。
江婉清想着,自己就像这污迹,洗掉了就好了。之后的宋玗,又是全新的宋玗,或者如常的宋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