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沈嘉荣一行人就已经上路了,沈府也有留守的一些人,那些人均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根都在苏州,就是想走,拖家带口的又能跑多远
沈嘉荣将宅子低价转手卖出去的,可没曾想,这卖家竟是沈目,沈嘉荣好奇,为何沈目不走,沈目这人说起来也是半个师傅,想了想还是想邀他和他家人一同去共城。
“这般乱世,无权又无足够的钱财傍身,真不知出去是福是祸,更何况,胡人还尚未打到这里来,就算打来了,大不了一抹脖子的事,何苦受颠簸流离之苦。”
逃亡的路上必定坎坷,沈目的孩子最大也不过五岁,最小的也才几个月,这般大的孩子若是与他们一同上路,死在路上再正常不过了
沈嘉荣明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沈嘉荣本意是想再等一下看看青州的情况,可没曾想就在几天前,有消息传来,青州已然是弹尽粮绝,再撑不了多久
要知道青州的驻守的兵力可是苏州的加上其他两座城池的兵力,这般的弹尽粮绝,攻陷了青州定过不了多久,苏州便也会沦陷
而且据刘管事说,若是再不走,苏州必然要封城,再想出去就难了,沈嘉荣她们不敢耽搁,几天之内将一些商铺田产全都置办好
沈嘉荣从未想过要离开苏州,她以为,她会在苏州待一辈子,直到变老,直到死亡
战争离别她原以为是很遥远的词汇,现在就血淋淋的摆在她眼前
马车出了城门,沈嘉荣的心仿似沉入了谷底,再提不起劲来
到底是血肉之躯,七情六欲皆不能自抑,沈嘉荣想起在苏州,默默无言只由着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未发出一声
对于沈鹤卓来说,离别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他当初离开荆州的时候,初打算走的时候,竟还有些许畅快之意,可当他真的打算前往苏州的时候,竟也有浓浓的不舍,不舍什么?明明在哪里全是不愉快的回忆
他当时还有些天真,竟对着沈雅说:“母亲,能把这张书桌搬到苏州吗,它陪了儿子许多年,儿子舍不得。”
那张书桌再是普通不过的样式,再普通不过的木材制造而成,甚至早就老旧不堪,还有些许老鼠咬过的痕迹,该有多寒碜
沈雅当时就觉得自己儿子竟这般可怜,他的世界里,也只唯有那满室的书和那老旧不堪的书桌伴他左右
沈鹤卓拿出手帕细细帮沈嘉荣擦拭泪珠,沈嘉荣仍是一动未动,她不语,沈鹤卓也不多说话,只给她留一方清净
珠儿看沈嘉荣这般,着急道:“小姐,你怎么了··”
沈嘉荣未看向珠儿,只掀起帘子盯着窗外,哑着声音道:“我没事,只是有些许不舍,让我静静就好。”
她一说话,立马就能听出是带着哭腔的,委委屈屈的,仿似有无限哀愁
珠儿关心则乱,真是愁死人,她家小姐这个样子真是让她想到上次老爷去世的时候
欲再上前问个清楚,坐在一旁沈雅拉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可
沈雅轻声安抚珠儿:“珠儿姑娘,先让沈小姐静一会吧。”
珠儿只好呐呐的应了
沈鹤卓将那抹柔夷握住,十指交叉,向沈嘉荣传递着温度,似乎在用这个行动告诉她,他在
沈嘉荣感受到沈鹤卓的动作,微微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沈鹤卓极少做这亲密的动作
水意朦胧的看向她,此时她眼角噙着泪,活像是在控诉沈鹤卓欺负他,沈鹤卓看的心中一动,那一抹盈盈秋水似要望进她的心里
沈鹤卓将她眼角的泪一一拭去,那一双丹凤眼徒有魅意却一片清明,目光坚定的说:“小姐,我在。”
沈嘉荣突然觉得这时间再没有比这更安心的话,说起来她堪堪活了几年,自从从那无边的梦境中醒来,总觉自己是活了很久的人,或许那个被黑暗包裹的世界不仅仅是梦境而已····她有时候一睁眼,真害怕又回到那个地方
她与沈鹤卓这份这份不用多言,便能知晓心意的感觉真的很好,她穷其一生,不就是为了得到这样一个人吗
等等,沈嘉荣捕捉到一丝异样,穷其一生?她明明才九岁啊,何来的一生,沈嘉荣的心跳加快,脑海中闪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她想去捕捉,但却只是空做无用功
便堵了气想到,不是常说人都有前世吗?或许是她的前世?
想清楚这一点,她也不想再别扭,她要把握眼前的美好,附上沈鹤卓的耳朵轻声道:“鹤卓哥哥,我还有六年及笄,你能等我吗?”
沈鹤卓腾的脸变得绯红,这样赤裸裸的真心,赤裸裸的话语,由一个女子说出来,总觉自己被调戏了
沈嘉荣看这魅色少年突然满脸绯红,原本云淡风轻的清冷美人,眼神里满是窘迫,还有一丝羞意。
沈嘉荣觉得有趣,便笑嘻嘻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沈鹤中只由着她胡来,用力握紧了手中那抹柔夷,沈嘉荣感受到那份给予的安定,慢慢沉静下来
沈嘉荣的掌心回应那份力度,只觉轻松万分,对接下来的生活也多了许多期待,她要快快长大,这样就能永远拥有沈鹤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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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城在荆州的西北方,所以沈嘉荣一行人都是往上走的,此时胡人还未打到这里,所以一路可以说并未有多大阻碍,只是逃亡的人实在不少,因着耽误了不少路程
好几次那些护卫实在是觉得人太多了,马车并不好走,极耽误路程,便提议不走官道改走小道
刘管事不允,只道:“现下乱世,那山林小道尽是些盗贼,那些人可是好惹的,若是被抓了,大家都得完蛋。”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胡塞的黑脸汉子,不屑道:“你以为外面那些流民就不是饿狼猛虎吗,现下她们还有粮食,若是没有粮食了,第一个抢我们的马车里的粮食,我们兄弟几人,杀些人不是难事,可你看看外面是多少人,少说都有几百人,难道真要一个个都杀过来!”
如果不是有着自家兄弟坐镇,她们这座马车早就被那些流民分食而之了
刘管事掀帘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啊,前面有,后面亦有,他们的马车便夹在中间,未跑几步又遇见一片人,若不是自己请的那些黑脸侍卫,只怕早就上来抢了
刘管事叹气:“我与我们家小姐商量一下。”
那黑脸汉子烦躁的不行,这姓刘的当真磨蹭,若有这功夫,不知早多少日到共城
但面上还是说道:“刘管事还是快点,再往前走便是行了数日的流民了,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刘管事上了沈嘉荣的马车,沈嘉荣正是午睡,珠儿将沈嘉荣唤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见满脸忧心忡忡的刘管事
沈嘉荣消了些睡意,嗓音里带了些倦意问道:“刘叔,发生什么事了。”
“是这般,李龙说我们的行程太慢了,建议改走小道,而且再走官道,恐流民会来抢我们的马车,所以,你们都来说说该不该走小道。”
沈嘉荣的睡意登时没了,不得不说那李龙担心的也是她担心的,好几次他们停下来的休息的时候,那些经过的流民看他们的眼神,有着赤裸裸的渴望
“可这山野小道遇到山贼可如何是好。沈雅提出了疑问
珠儿想了想也是点头,说道:“小姐若是遇到盗贼我们可都得玩完啊。”
“我倒认为,应该走小道,不知各位发现没有,那些流民看我们的眼神可是越来越火热了,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只怕没有两个月都走不到共城,而且胡人已经在攻打苏州了,若是再磨磨蹭蹭只怕是胡人都要一路追上来了。”沈鹤卓细细分析了一番,尤其是说道胡人,众人心中不由胆颤
胡人的所作所为,他们一路来听到传闻的可不少,若是真落在他们手里,只怕不能早点死
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抓了男子便把他们当作牲口使唤,女子更是不用说,皮肉之苦从来不会杀了女子,奸污虐杀女子更是胡人的爱好
更可怕的是,胡人竟然拿人当作口粮··捋了汉人便一路带着,充作军饷
这样的人中恶鬼,又哪里是人
刘管事还是疑虑“若是遇到盗贼可如何,我只怕李龙他们抵挡不住。”
“只能赌一把了,再这样磨蹭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就按她们说的办。”沈嘉荣下定决心
刘管事得了沈嘉荣肯定的答复就回了李龙的马车,李龙将脚搭在马车的小窗上,悠然的剔着牙
见刘管事回来,不由打趣道:“哟刘老头,领命回来了。”
刘管事是个好脾气的,也不恼他,只应道:“回来了,我家小姐说,全按你说的办。”
李龙一拍大腿,翻身而起,豪爽的道:“早该如此了。”
说完掀了帘子,对着后面的两辆马车吼道:“兄弟们,都给我改走小道。”
有个不识趣的吼道:“不走官道了吗?
李龙立刻破口大骂:“他娘的,走个屁的官道,再走就要变成胡人的四角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