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

文渊又给她送来衣服。

“这是？”小烛瞧着布料和颜色，特别特别像将军亲卫身上穿的那种，不过不带外头那层软甲。

“将军说，骑马射箭得有合适的服饰，所以特地让尚衣局女官给你改的。尺码缩了不少，穿起来应该可以得心应手。”

小烛听完，脸色微变，眼前一叠板板正正的衣物犹如烫手山芋，根本不敢接。

“文渊哥哥，你帮我跟将军求求情吧，别说射箭了，就光骑马一项都是要我小命的，如何学得会！”她可忘不了当初从南诏到东阳一路上翻山越岭的日子，震碎八瓣的屁股随时想来都隐隐作痛呢！

“其实没那么难，你看北苍国的公主也好，贵族女眷也好，不都会骑射嘛，她们也是一点点学出来的。”文渊好言安慰道：“况且，有将军亲自教你射箭，保准一学就会！”

“什、什么！将军要自己教？那不行，我不学我不学！”不安慰倒好，安慰完了小烛快吓死了！

能射石头的人教她射箭，还不把她折磨死！

“将军教你还不满意？”文渊误会了她的意思，用一副“你别不知好歹了”的口吻说：“你知不知道这是北苍国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待遇？”

“可是……”

“文校尉，将军问你们是否准备妥当，该出发了。”帐外一名亲随过来询问。

文渊看她一眼：“别磨蹭了。将军让你干啥就干啥，再怎么说也比流落街头好吧？”

不等她回答，掀了帐帷当先走出去。

小烛只好换上暗红戎装，紧身窄袖长裤革靴，清爽利落。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把长长的秀发高高束起，绾成一个圆髻固定在头顶。

这么看去，倒真有几分飒爽模样！

小烛压压衣领，抚平褶皱，为了这身打扮雀跃几分，掀帘而出。

没想到，外头站满了人。林沐濯和文渊立在最前方，正说着话；其余亲卫们四散着围成个半弧形。

小烛一露面，立刻迎来众多注视的目光，弄得她老大不好意思，赶紧快走几步蹭到文渊身边。

“那个……这样还行吗？”她碰碰文渊的胳膊问。

“好看。”有个声音回答。

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句囧在原地发不出声。

小烛无奈地想，被一个名副其实的大美人夸好看到底是讽刺呢？还是讽刺呢？还就是讽刺呢？

一行人先来到围场马厩。

文渊上前跟这一区域的专司牧丁交涉，一会儿就领回了一匹枣红小马。

他拍拍马背道：“来，上来试试。”

小烛走过去，绕着小马转了两圈，看马儿老实巴交的呆样，渐渐放下心。

她抬了抬腿，还是觉得马背太高了，很难跨上去。

这时，善解人意的牧丁将一个脚踏安放在她脚边。

“多谢多谢。”小烛考虑到自己一身男子装束，便对人家抱拳推掌一番，转身爬上马背。

姿态嘛，是潇洒的，就是这爬的姿势……

文渊不忍直视，把缰绳塞进她手里，嘱咐道：“一定要抓牢了，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撒手。”

小烛没心思答话，只紧张地咽咽唾沫。

考虑到她于骑马这方面实在一窍不通，林沐濯让牧丁先带着她在草场这头儿转悠转悠，并吩咐两名亲卫留下来看护，自己则带领其他人大摇大摆地打马走开。

幸而牧丁是温和的，给她讲解骑马的技巧时又耐心又细致，充分让初学者感受到了如沐春风的服务理念。

再加上之前那段没日没夜的马上生活积累了不少经验，因此，小烛学的很快，也很开心。

一个时辰后，文渊回来找她，发现她已经能骑着马儿一路小跑了。

“进步很快呀！”文渊不吝惜地夸赞道，刚要伸手去扶，她已经顺着马鞍呲溜一下滑下来，稳稳地站好。“不错不错，上下马都会了？”

小烛很有自知之明地说：“对付这种小马还行，要是换成你们平时骑的那种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走吧，将军在等你。”

文渊带着她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靶场。

靶场四周设木栏，每根木栏上面都插着一面绘有动物图腾的旗子，在秋风的鼓吹下发出猎猎的声响。

空旷的场地正中，林沐濯身穿玄色长袍，一手持弓，一手拉弦，细长的箭杆横搭在弓弦间，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只听嗖的一声，离弦之箭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一口气插入红心。

小烛刚想狗腿地喊声好。

第二支箭尾随而至，竟生生把第一支劈做两半，再次没入红心。

紧接着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支支如法炮制，靶心上始终只有一支箭，靶下却是一片残杆断羽。

小烛看的目瞪口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此刻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看人不能只看脸，就如同将军大人这般，看脸只会当他“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式的矜贵，实际上他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霸气啊！

看见他俩走近，林沐濯停下手上弯弓的动作，从身边亲随那儿另换了张弓握在手里。

“小马骑得惯吗？”他问。

小烛连忙回答：“回将军的话，可以骑着跑起来了。”

“那就试一试拉弓。”

新换的弓落到小烛手上，还挺沉！

她呆了一瞬，而后笨手笨脚地将弓竖起来，像刚才林沐濯那样，左手握住弓身，右手去拉弓弦，刚拉出些弧度，后劲就跟不上了，弓身陡地恢复原状。

“嘶，勒手！”指尖充血通红。

小烛灵机一动，做出痛苦状，右手使劲甩来甩去。心里盘算着，要是他家将军能怜香惜玉一点，会不会看在她快累断手指的份儿上不逼她学射箭了？

阴谋说得逞就得逞。

林沐濯果然改变策略，对她招招手说：“站过来。”

小烛四下瞄了瞄，他们俩已经站的很近了，再站过去不就贴一起了吗？

将军的意思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小烛迟疑不决，不敢乱动。

林沐濯一把把她拉过去，直接圈进怀里，扶稳她的手臂，握弓，搭箭，勾弦，开弓，靠位，瞄准，咻——

射、射出去了！

小烛瞪圆了眼，对自己刚刚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记忆，虽然弓在她手上，箭也曾在她手上……

“射箭，就是这样！”连贯如行云流水，精准如人箭合一！

问题是，这样是哪样？

她有一半的心思被突如其来的亲密勾去了，另一半的心思被眼花缭乱的姿势勾去了，没剩下心思看箭怎么射，请问……

还能重来一次吗？

小烛抱着光秃秃的弓，目光呆滞。

“本将军饿了，先回营帐吃午饭。”林沐濯被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弄得有点堵，话说，他还从没有零基础教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