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魔大战似乎戛然而止,世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红枫山庄————
红枫山庄内,季孙胥静静看着冰棺里的桃夭,安静地躺在那儿。季孙胥搜索着记忆中的桃夭,叽叽喳喳的她,何曾如此安静过。
程堂在冰库入口看着已经这样静静坐着三日的季孙胥,心中就如刀割般。魅影以命保住了桃夭一魄,任念白将桃夭躯体置与这千年冰窖中,以防尸体损坏。程堂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身上双生子的力量被桃夭解了,代价确是魅影和桃夭两命。刚回到红枫山庄,季孙胥就像疯了一样在藏书馆疯狂找着能够死而复生的阵法,可是,令死而生是逆天而为,任凭季孙胥翻遍了所有的藏书经籍也一无所获。
程堂醒来后,季孙胥便长长坐在这冰窖里,日日守着桃夭。
身边在时往往不自知,等到突然没有后,只觉周围一切都充斥着她的欢声笑语,一闭上眼,就是她微笑的样子。无法入眠无法停止思念,那些记忆那些温暖就如潮水一般袭来,将季孙胥淹没。
程堂无力地看着,情爱这种东西,当真是伤人伤己,伤己更甚。
华山————
沈归一夜后便醒来,沈归真希望自己闭上眼睛前的那些都是梦,梦醒后,一切都如前,哪怕他依旧背负着双生子的宿命,哪怕——可是当她醒来,看着在床头的凌晨阔时,她知道,他的期望才是一场梦。
“你体内的双生子力量已经解除了,你——”凌晨阔看着沈归醒来,惊喜地一跃而起,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归打断“桃夭,他怎么样?”
凌晨阔心下一冷,他自是知晓沈归定会问这些,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沈归才醒来,他不希望沈归知道这些,他不想沈归再和魔族有任何联系,可是另一方面,他却不想再对沈归隐瞒任何事情。当年,他作为兄长,最终却是自己年幼的妹妹去背负那些肮脏不堪的野心和欲望,甚至到了现在,沈归的每一次灾难,都是自己最亲之人背后的精心安排。
“不说就算了。”沈归当真是没有任何的耐心,说着就翻身下床。凌晨阔抽出手拉住奔向外的沈归“死了。魅影用生命护住了任逸琇一魄,可是世间根本没有起死回生之法,就算护住了她一魄,也无济于事。”
沈归耳边嗡嗡作响,凌晨阔的话就像刀子一字一句一刀一刀直插心口。沈归觉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被一股沉重的悲伤压地喘不过气来。闭上眼的那一瞬间,沈归知道,桃夭应当是……她那时候感受到了从桃夭体内所四散的灵力,作为预辩师她感受到了桃夭死亡的气息,他从来没有那么一刻期望自己预辩师的身份可以消失。可是沈归依旧抱有一丝希望,他不愿意相信,这么多的风浪,他们都一同挺了过来,他不相信,这次真的就是最后一次了。
等到沈归想再开口时,才惊觉自己的双眼一片模糊,泪水早已弄花了脸,眼泪却像崩坏的水坝,决堤而涌,止也止不住。沈归深深洗了口气,强压下哽咽“尹框呢?”
“尹框随韩蔺茹回沧州了。”
“不可能!他到底在哪儿?!”沈归断是不相信尹框在此事发生后会将他独自留在华山。尹框如何,沈归自是清楚。他暂时想不清楚凌晨阔为何骗他,但是她坚信凌晨阔在骗他。
“晨夕,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不要叫我晨夕,还有,双生子的力量中为什么会有华山的灵力?”那股力量与双生子的力量相较太过弱小且隐藏得极深,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只能辨别出那是正道的灵力,可是沈归是预辩师,她清楚地感应到那是华山的灵力,并且那股力量存在她体内的双生子力量中。
凌晨阔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沈归如此敏锐。沈归看出了凌晨阔被戳穿的尴尬,和不想继续下去的征兆。
“我只是想知道个真相而已,就那么难吗?你说我信不过你,你又何尝真正相信过我呢?你们对我只有算计和阴谋,却还要我相信你们。可笑”
“晨夕,你不要这么说,这,这的确爹娘对不起你,可是他们,他们心里也很不好受,但凡有机会有一丝希望,他们都是在努力拯救你的性命。”
“华山的灵力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归不想再和凌晨阔纠扯下去,一字一句开口再问了一遍。
凌晨阔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开了口“在你去沈家村之前,娘亲就研制出了一种药丸,将灵力封于此丸内,让你吞下。这药丸会和你你体内的魔族灵力融合,只要你体内的魔族灵力一天存在在你体内,药丸便安静存在你体内。一旦,你体内的魔族灵力被流动而出,因着也改变了此药丸,这药丸便会碎裂,随着你流出的魔族灵力一同流走。”话已至此,沈归只觉心下又惊又凉。这可真是好筹划好计谋,早在十年前将自己送去沈家村时,便已经算计到了十年之后,如若双生子计划有变,双生子力量真是被沈陌拿去,有了这颗药丸,沈陌也只会落得和桃夭一样的结局。而自己,此番是因为桃夭舍命而救,若没有桃夭,双生子力量被沈陌拿走,即使沈陌因为药丸而毙,自己又怎会逃得开魂飞魄散呢?!
“晨夕,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们。可是,爹娘这样做也的确是没有办法,一旦魔族得到双生子的力量,这对天下来说就是一场巨大的浩劫啊。但凡有一丝希望,爹娘都不会放弃你,爹娘这些年一直苦苦寻觅沈陌,任逸琇,就是为了救你啊。”
沈归轻笑,她望了望凌晨阔,凌晨阔却只觉冰凉。
沈归没想到,他一直苦苦寻觅求得的真相,竟是一次比一次残忍锥心。所谓的至亲之人,却杀了她至爱之人,用她的手,一刀毙命。
“晨夕,你——”
“凌晨夕在十年前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沈归的话清冷而又疏离。凌晨阔想伸出手拉住沈归,却刚刚提起,在半空中还是放下了,看着沈归走去的背影。
沈归刚刚走出房间,便看见院子里的那株桃树。记得初见桃夭也是在这样一棵桃树下,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沈归缓缓靠着桃树坐了下来,眼前似乎浮现出那年那景,笑颜如花的桃夭,一袭白衣清冷高俊的季孙胥,眯着眼笑神秘莫测的程堂,还有跟在自己身边的尹框,沈归只觉得好累,那初见之景似乎就在昨天却又似乎遥不可及,过了许多许多年,都快在记忆中模糊了起来。
沈归在桃树下慢慢睡着了,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们五人和莽嗤大战,精疲力尽倒在雪地上。彼此头靠着头,身边洒落的是万古美酒昔隹山的琼浆玉露。他们似乎都有些微醉,沈归看着身边脸蛋红彤彤的桃夭,笑着。
突然感受到一股及其熟悉的灵力,沈归一下惊醒,面前的人——“师傅!”沈归惊呼,师傅不应当在蓬莱仙岛吗?怎么会在这儿。
“归儿。”一声轻唤,沈归愣在原地,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滑落。蓬莱神尼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伸出手摸了摸沈归的脑袋。她收到华山书信时惊了,没想到归儿竟是华山幼女。待到华山弄清楚来龙去脉后却又怒又疼,怒华山堂堂正道颔首,却做出如此违背人道之事,疼沈归小小年纪便要经历这诸多人世炎凉,看这阴谋算计。
她也自是知晓此番华山请她前来的目的,如今沈归只怕是对华山心灰意冷,华山恐还寄希望于她,如今,这天下,沈归还听的话,也就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