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百岁老人三

傍晚，寒殿内。

兰朝生盯着桌子上那黑不溜秋的一团肉，疑惑的看着文君寒，道“君上，这是？”

“红烧肉。上次你给老夫做了冰糖莲子羹，今日这红烧肉是还礼”文君寒含情脉脉的凝视兰朝生，又道出“老夫亲手做的，所以，你必须要感觉荣幸的全部吃掉”

呵呵。。。兰朝生心想，就这相貌看上去就知道定会是无法下咽，这老家伙还真是一天不折磨她，都心有不甘啊。无奈，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如今又寄人篱下，只能乖乖从命了，否则越是抵抗，这老家伙就会有更多的新鲜玩意等着她。兰朝生喘了口粗气，夹起红烧肉，放进嘴里，咀嚼。。再咀嚼。。然而。。。确实如看到一般，连肉的没熟。

“好吃吗？喜欢吃，老夫可以再为你做。”文君寒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兰朝生翻了一个白眼，道“不知君上是否有亲自品尝过你的手艺呢？”

“嗯，刚刚做的时候尝了一下”

“那君上感觉如何？”兰朝生满眼期待。

“不好吃”文君寒如实答道。

兰朝生心想，这老家伙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接着，文君寒又道“不过，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老夫吃着不好吃，或许小丫头你认为好吃”

兰朝生冷哼一声，将筷子放下，直白道“看来我和君上的品味一样，我也认为不好吃，所以日后君上还是别麻烦了”

文君寒略微有些撒娇道“上次你给老夫做的冰糖莲子羹也不好吃，但，因为是你做的，所以老夫全部吃光了。”

兰朝生冷笑道“所以呢。。。而且，我并没有逼迫君上全部吃掉啊，再说了，也不是我主动要给你做的啊”

“吼吼。。。原来你这小丫头就是这么对待别人的心意的。你看。。。”文君寒伸出手指，嘟嘴道“老夫为给你做这红烧肉，都受伤了。几十年来，老夫身上从未有过一丝伤口，然而你还如此的对待老夫”

兰朝生无语，道“莫非君上是在对我抱怨？这一切，都不是我让你做的啊”

“不，老夫这是在撒娇。”文君寒纠正。

“撒娇？君上。。。你是哪里听来的这些啊，而且。。你都多大年岁了，还撒娇？”兰朝生愈发无语。

“听闻寻常百姓若是夫妻之间吵闹了，一方撒个娇，便和好了。所以，老夫在向你撒娇。”

兰朝生叹气，道“君上，我们可否敞开说明了，你究竟是想让我怎样呢，到现在你都不把我真实身份告诉我，每日变着花样的戏弄我，如今，我发觉我貌似是你的玩偶、宠物，我。。。”

文君寒旋即眼眸严肃，凑近兰朝生，打断了兰朝生的话语，郑重道“老夫没想怎样，只想进入你的心”

见兰朝生未答，文君寒挑起她的下巴，魅惑问道“可否？”

吐出的霜气令兰朝生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旋即推开欲想要亲吻他的文君寒，背对着他道“君上。。。虽不知我们以前是何关系，可如今，我的脑中没了记忆，而我的心和身体，也一样没有对你的记忆”

文君寒眼眸冷厉，猛地从后面紧紧环住兰朝生，命令道“你若挣扎，老夫今晚就不离开了”

显然兰朝生被威胁住了，道“君上，你就告诉我吧，我是谁，我的过去。”

空气安静了半晌后，文君寒道“老夫生病了，没有多长的时间了，难道你如今就想撇下老夫不管了吗？”

兰朝生既讶异，又担心，道“你不是武功很高，而且又是这江湖的主领人，怎会生病呢？”

文君寒放开了兰朝生，扮着可怜状道“若是小丫头你不相信，就离开好了。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陪老夫一段时日，等时间到了，老夫自然会放你离去，并且将你的身份全部告知”

兰朝生盯着那双冷冽的蓝色眼眸，那眼眸中有着一丝恳求，声音也多了一些沙哑，为何今日这老家伙看起来竟然有些令人怜惜。兰朝生的心中微微揪了一下，她道“好，那就听君上的”

文君寒嘴角勾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莞尔之笑，他再次从背后环住兰朝生，用下颚顶着她的头顶，道“小丫头，你是老夫这一生中唯一的脆弱”

兰朝生心中又是一悸，似乎有了些愧疚之感油然而生。

当兰朝生一直浮躁的心放下后，对于文君寒也没有之前的排斥了，如今，她也清楚了，何必非要与那老家伙争论，不如就试着相信他，安心的住下来，自己也试着慢慢找回记忆。

文君寒更是享受如今的生活，简单而甜蜜，他每日都在了解民间的夫妻要做些什么，然后便和兰朝生一同做。在惬意时，文君寒抚琴，逼迫兰朝生吹箫，虽然兰朝生的萧吹的五音不全，完全合不上琴声的悠扬，但文君寒是开心的；在午后的时光，二人一起下棋，就在文君寒沉着之时，对面的兰朝生已经合上眼睛进入梦乡了，但文君寒是开心的；悠闲时，二人一起钓鱼，没想到兰朝生运气爆棚，将各种鱼收入篓中，而文君寒一条都没钓到，但文君寒是开心的；夜幕下，在栀香园里，喝着寒冰酒，哪怕微风拂过有些微凉，身体有些乏意，但看到兰朝生那拿着酒壶飒爽的样子，即便陪她喝到天亮，文君寒依旧是开心的。如今，只要兰朝生在身边，能看到她那既冷漠又可爱的脸庞，文君寒就是幸福的。

这一日，文君寒听弟子们都在传二十年一遇的流星要在夜幕降临后出现，若是对着流星许愿，便会实现，倘若能和心上之人一起看，便会长久相随，百年好合。文君寒窃窃一笑，来到寒殿。

“君上，我们今日又要做什么啊？”兰朝生了然于心的问道。

文君寒嘴角一勾，道“带你去看这世间最美的星星”随后，抓紧兰朝生的手，一道蓝光闪烁，二人瞬间消失。

当他们再次出现是在唤星顶，据说这是看星星的最佳去处，但因海拔过高，所以几乎无人来过。

兰朝生看着这漫天的星辰，嘴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抬起胳膊，似乎伸手便可触碰这耀眼的星星，这山顶四处还有着萤火虫在自由的飞翔，与夜幕的天际相应，如同世外仙境一般，美的不想眨眼。

一声带着霜气的温柔之声响起“喜欢吗？”

夜幕下文君寒那双蓝色的眼眸也似乎与这星辰一样，让人沉醉。

“嗯”兰朝生嫣然一笑。

“小丫头，你听着，只要是你喜欢的，老夫都会给你”说着，文君寒轻抚兰朝生的头，将她搂进怀里。

“谢谢你，君上”兰朝生轻声道。

二人平躺在草地上，看着这漫天的星辰，兰朝生问道“君上，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当初收我做亲传弟子，莫非是因为对我有意，才故意而为之的？”

文君寒将手枕在头下，阖着双目，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摸不透的弧度，道“或许吧”。

“或许在那之前老夫对你这个小丫头就已经动了心，可惜自己不懂这是何种感觉，而错过这么久的时间，还真是越想越觉得如此荒唐啊”文君寒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番。

“君上，为何要笑”兰朝生问道。

“老夫在笑自己的迟钝”

突然，一道划破天际的流行炫亮出现，见兰朝生并未起身许愿，便问道“流星来了，为何不许愿”

兰朝生浅浅一笑，道“看看这美轮美奂的星辰便够了，流星许愿不过是人们的一种心里支撑而已，我不信这些，我只信自己”

文君寒笑道“可老夫想许愿”说着，侧过头凝眸兰朝生道“许愿你这个小丫头，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莫要忘了老夫”

兰朝生心道“就算你不许愿，给我这么多折磨受，大概想忘你都忘不掉了吧”，随后笑道“当然，君上的愿望，定能实现”

文君寒微微一笑，伸出胳膊，道“过来，枕在老夫的胳膊上”

兰朝生道“不用了，君上，我没关系的”

“过来，枕上，这是命令”

无奈，兰朝生不情愿的挪动着身子凑近了文君寒，将头枕上了他的臂膀之上。

文君寒窃笑，道“民间的夫妻若是一同看美丽的景物，都是如此做的”

兰朝生心道“这老家伙总是拿他们和民间的夫妻相提并论，又不好去反驳他，算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吧，他年岁大，让着他”

兰朝生就这样睡了过去，文君寒侧颚，轻抚兰朝生的秀发、脸庞，到嘴唇。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媚笑，道“老夫如今真是愈发的不舍得你离开了，你的出现，让老夫明白了何为情爱，只不过，这明白来的有些晚了”说完，他抱起熟睡的兰朝生，一道蓝光闪烁，二人从唤星顶消失。

婢女看见文君寒抱着兰朝生回到寒殿，欲上前帮忙，文君寒却道“不用，你们都下去吧”

将兰朝生轻放在床榻后，依旧是直勾勾的盯着兰朝生，突然，他心中一紧，俯身，偷吻上了兰朝生的额头。随后掌中旋转，一道蓝光附在了兰朝生的身上，轻声道“这笼元纱可以护你的安全，即便到最后一刻，也能保留你的一丝元气”随后，欣然一笑，负手离开。

第二日清晨，婢女告知兰朝生去栀香园，说是文宫主会在那里等她。

兰朝生来到栀香园，文君寒一身蓝袍负手站在院中，银色的发丝随风轻拂，兰朝生不知为何，此时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君上，我来了”

文君寒手指一勾道“过来”

然后将手心里的一颗花种放到兰朝生的手里，道“这是栀子花的种子，老夫想与你在这栀香园内种上一棵属于我们的栀子花”

兰朝生看着眼前这个百岁的老人竟还有如此的孩子般心思，没想到越接触，竟愈发觉他有了丝可爱，兰朝生浅浅一笑，道“好”

将种子埋进土里后，兰朝生道“既然是君上和我一同种的，那取个名字吧”

文君寒沉思片刻道“寒生情，如何？”

兰朝生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好，君上取什么便叫什么”

文君寒眼帘垂下，嘴角窃意一笑，倏然，眼眸余光瞟到了兰朝生的手指，旋即眉头紧蹙，抓起兰朝生的有一丝小小伤口的手指，有些指责的语气道“你受伤了？”

兰朝生淡淡道“哦，应该是刚刚，埋土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无碍”

文君寒将兰朝生的手指放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哈气，随后宠溺道“日后不可受伤，否则老夫会心疼的”

额。。。这肉麻的话听的兰朝生胃中直反，兰朝生用力将自己的手指抽出，道“君上，你还真是会说情话啊”

文君寒疑惑道“会吗？大概是由心而发吧，其实老夫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你是老夫第一个心动之人”

额。。。又是一记情话来袭。好在兰朝生定力之强，心中已是没有任何波动。不过其实兰朝生也有些讶异，明明这君上无论从相貌、气度亦或是江湖地位来说都是上等的品质，又对自己如此之好，除了年岁大一些，脸皮厚一些，喜欢捉弄人，更喜欢动手动脚外，也没有什么缺点了，可为何自己却不曾有过心动之感，反而每每身体的记忆都是在逃避呢，尤其感觉心里像是有一个人在霸占着，不让那心中之门敞开，莫非在失忆前心里曾有过别人？

文君寒见兰朝生发愣，问道“怎得，你这小丫头不会以为老夫说你是第一个心动之人，不信吧。虽说老夫年岁不小，但这情爱方面的事情却始终不曾涉及，若不是你主动出现在老夫的面前，又对老夫进行万般的挑逗，才让老夫不由得被你所迷。如今，老夫已深陷于你这个小丫头了，你是不是得对老夫负责任呢”

负责？这个老家伙还真是愈发的脸皮厚呢。兰朝生无语一笑，道“君上，如今我失忆了，你说是我主动挑逗的你，有谁可以证明，或许只是君上你的片面之词，所以，又何来负责一说？”

文君寒点点头道“也是。那就算是老夫主动挑逗你的好了，老夫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既如此，那老夫便会对你负责的”

额。。。说来说去，貌似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这个老家伙，套路还真是深啊。

文君寒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后俯身靠在了兰朝生的肩膀上，兰朝生刚要挪开，文君寒旋即道“莫要离开，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乏累，让老夫靠一会”

兰朝生又是无语一笑，道“君上，既然累了，那便回去休息吧”

文君寒嘟嘴道“不，老夫不喜欢那些人多的地方，老夫只想单独和你这个小丫头呆在一起”

半晌，见文君寒依旧未起身，兰朝生又道“君上，靠的差不多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然而，文君寒却突然道出“若有一天老夫不在了，你会挂念老夫吗？”

这句话说的兰朝生心里一悸，她问道“君上，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文君寒将头在兰朝生的肩膀蹭了蹭，道“无事。只不过老夫和你的年龄有些相差，所以定会是老夫先离开这个世间，想让你挂念着老夫”

兰朝生道“君上你都已经百岁了还如此的宸宁之貌，身体康健，说不定你会比我在这个世间生活的还要长呢”

“不”文君寒略微有些撒娇道“我不会让你先离开的，我要让你的心里永远都有老夫的一个位置”

兰朝生奇怪，今日的君上有些不一样，为何会分外的伤感呢。

其实，这段时间文君寒边调养自己的身体，边在找寻破除幕后之人吸收元气的方法，因为他清楚，若是不破除，尽管六大门派携手攻击，依旧没有什么胜算，因为这吸元法术威力极大，恐会将所有人的元气吸进，这样这幕后之人的发力将无人可与之抗衡了。在找寻许久后，他发现若想控制住这吸元法术，便需要他们烟寒宫守护的法宝寒冰壶，进行反向吸取，将幕后之人所吸取的元气重新吸入寒冰壶内，但若想将所有元气归还于被吸食之人，便需要以他的全身元气和心中之血来开启寒冰壶，才可将元气释放。但他，便注定要化作一缕烟而消失于这个世间，若是以往他定会毫不在意，活了百岁，也算值了。可如今，他的心里满是不舍，他头一次发觉这个世间竟如此的美好，这些红尘俗世更是让人如痴的沉醉，若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俗人，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