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会原谅他自己，曲荷又怎么会原谅他呢？

所以，江归寻此次决定皆是由他自己做主，他也不再阻拦了……

江归寻从曲荷居出来之后，便去了城门口。

自李睿回襄阳之后便一直躲在城门口处，一是担心暴露，二是能够更好从襄阳逃脱。所以，自打回襄阳后他再也没回自己的家，而是居于城门口边上。

一切的忍辱负重，只是为了现在。

见到江归寻时，李睿丝毫不吃惊，对着他行了一礼，“少将。”

“李副将。”江归寻也没有客套，直接踏进门去。“今日找你来，便是时机已到。”

李睿先是愣了一愣，旋即环顾外面四周，见无人注意后便警惕地关上了门。

这人来人往，周围皆是嘈杂的声音，自然无人注意他们讲的什么，也正因为如此，江归寻才冒着风险去与李睿会面。

事关紧要，江归寻不得不早些与李睿商讨，如今众人都不知李睿仍活着，由他来暗自派兵最为合适。

“兄长出征一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几月前江豫知出征弄得满城皆知，李睿又怎么会不知晓？自知晓世子出征之后他便明白，少将动身再战匈奴已经不远了。

果然，在那之后的两月后，便迎来了少将。

江归寻垂下眼睑，“匈奴本就气势汹汹，而江家军又在明，不可轻举妄动。如今也就只有你能去曲家引兵支援兄长。”

他躲藏了将近一年，终是等到了再次的出征。

而这一次，他要洗刷之前在匈奴面前的屈辱，他要拼尽全力甚至付出自己性命，只为两万将士报仇，帮他们一雪前耻。

“是。”李睿丝毫没犹豫。

江归寻从袖中拿出刚才曲荷给的信来递给他，道，“这是娘亲手撰写的信，曲家的人见信便一定认得是娘的字，也会将兵借给你。”

李睿接过信，后将其藏在胸前，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江归寻敬他一礼，“副将，如今江某唯一能靠得住的便是您了，此事至关重要，刻不容缓。”

如此看来，便是要匆匆收拾好，即刻出发了。

李睿垂下眸来，脑中忽然想起自己的妻儿来，自打回襄阳以来，他便一直藏在城门口，家里人都不知道自己仍活着，他还没有回去看他们一眼……

江归寻似是也想到这个问题，便说道，“也不用那么着急，趁过几日防备松散时再偷摸出去也不迟。”

这意思，便是让他去看看他家里人一眼，或许出征之后，便又是很长时间见不到了……

江归寻垂下眼睑，满目皆是愧疚之意。李副将即使身在襄阳，也不能与家人相聚，甚至不能去看家人一眼，四年未见自己的亲人，定是思念心切。

“副将，是江某亏待于您，在此，请受江某一拜。”江归寻单膝下跪在李睿面前。

李睿心中一惊，连忙扶起江归寻，后道，“少将从未亏待于李某，我能有这些成就，我的妻儿如今能有如此幸福的生活，也是多亏于江家，多亏于你。”

“我们都肩负着那场战役的使命，与匈奴交战皆是我们二人自愿，也没有什么亏欠不亏欠，我也须好好为护着我的两万江家军报仇。”

那两万将士将自己护在最后，才得以获得救援生机，他们是用自己的白骨给自己铺路，而他，也应用自己的鲜血献祭他们在天之灵。

江归寻又是郑重地向他行礼，“拜托副将了。”

李睿点了点头，随即目送他离开。后穿起自己的蓑衣蓑帽，胡乱抹了抹灶台上的黑炭在脸上后便出了门。

他想去看一下自己的妻儿。

回到襄阳后李睿也没选择偷偷去与妻儿相聚，若是他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对江归寻不利，对自己也不利。

可这次，他又要即将离开，四年未见自己的亲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如今怎么样了，自己的儿子长多大了……

李睿脑中一直在想着这些，却不曾想到自己光顾着低头想事，路也没看，导致……

“哎哟喂。”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李睿立马将小男孩拉起，拍了拍他衣服后边的尘土，“不好意思啊小朋友。”

“没事没事。”那小男孩倒是很爽快地摆了摆手，丝毫不介意。

李睿正打算走时，却被那小男孩拉住了衣服，他低头看着小男孩的眼睛，那双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只可爱的小鹿。

“叔叔长得可真好看。”这一句倒是让李睿觉得莫名其妙，谁知道他继续讲道，“长得和我好像。”

李睿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神也逐渐温柔，“你多大了？”

若是自己的儿子，应该也是这般大了罢。

“五岁。”

“睿儿，你在与谁讲话呢？”李睿放眼望去，远处站着一身着朴素素衣的妇人，正满身警惕地看着他。

李睿瞬时低下头去，还不自觉地压低了帽子。

“娘。”小男孩转过身去，随即扑在妇人的怀里。

“娘，我刚刚撞到了那叔叔，我在和他道歉呢。”

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他的，到后来那男孩却说是他撞到自己，估计是怕那妇人找自己麻烦，所以才那般说的吧……

李睿轻叹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那妇人喊住他。

他顿时愣在原地，自己的双脚也像是被定住般，动弹不得。

“我家睿儿一不小心撞到了你，是我们的过错，我们向你道歉。”妇人从身上掏出一碎银子递与他。

她总是那样，生怕招惹麻烦，于是什么都要给补偿，也不知道这几年是不是又被很多人骗……

他无声接过那碎银子，后转过身去加快步子离去，却谁知妇人又朝着他喊了一声，“若有时间，便来李府吃个饭吧，就在城门口过桥后一百米处，可别忘了。”

“……”李睿无声，微顿了顿，旋即加快步子离去。

她都知晓，她都知晓啊……

原来自己从来都没瞒过她，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