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倚在梨木榻上的当家主母静静着书,翻过一页,忽然问道,“那位远亲,近来如何?”
婢女回道:“白日里出门,傍晚里回来,算是安分。”
“在外面做何事?”
“奴婢不知。”
“明儿派个人悄悄跟着,总是要心底有个数的。”
她这心里有种直觉啊,这凡事要是太长时间没动静,没准一下就炸出个大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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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姜蔓收拾了行李,早早地在主母院外等候。
这当家主母刚起床,还在梳头,听到下人来报说姜蔓求见,眉梢一挑,笑了笑,“这动作倒是快。”那镜像里头的人物眼神格外冰冷,不带任何情感。
待当家主母梳妆完毕,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这位夫人倒是第一次抬了眼,瞧了瞧姜蔓。
姜蔓依旧是十分谦卑甚至有点惶恐的样子,“小人叨扰了这么长时间,该告辞了。”
“有去处了?”当家主母轻轻呷了口茶。
“是。”
“何种行当?”
“打杂,做做零工,但能提供食宿。”
“哦。”当家主母眼神一动,身旁的管事妈妈便会意,呈了包银子,放在姜蔓面前。
“既是要走了,也不能亏待了你的。拿着吧。”
姜蔓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位夫人了。之前对她冷嘲热讽,现在无缘无故地施舍于她,这是安了什么心?
“谢主母娘娘。”姜蔓连忙叩谢。
“去吧。”她便不再看姜蔓了,“传早膳。”
待姜蔓离开,近旁的婢女问道:“主母,可还要跟在后面?”
“算是个运气好的,罢了。”她却没有想到因为今日这一时放手,竟在日后救了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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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始晴书院报道的日子,早有一批学子排队登记。
张微斯的小厮跟在后面絮絮叨叨的,“公子啊,你进了书院以后,阿从便不能跟在公子身边服侍了。呜呜呜,阿从会很想公子的。”
张微斯看着前面那个左顾右盼的小个子的背影,敷衍地回答道:“我知道了。”
小厮还在不厌其烦地念念有词:“公子,这些行李你都要拿好啊。穿的用的都是公子平日里最喜欢的。”
“行了,你家公子我不是个白痴好吗?”张微斯接过行李,自行提着。
“公子啊,要保重。”
张微斯安慰道,“阿从,回去后好好看着吧,看着你家公子我,如何,惊天动地。”
这话后来传到张阁老耳朵里,这位德高望重、脾气古怪的三朝元老一阵痛快大笑。
“好小子!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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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记的人看到姜蔓,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那位愿意“雅俗共赏”的头名嘛?看来,也不怎样啊。”
张微斯挤到姜蔓身边,“若是这样的志向还能被称为不怎么样,那这位大人有何高见呐?”张微斯又作出洗耳恭听状。
登记者不得已咽下这口气,词穷道,“哼,不跟你们两个小屁孩一般计较。”
姜蔓对张微斯微微一笑,“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吧。”
张微斯此刻才觉得好像真的被姜蔓接受了。
这样想来,此前像是他一再粘着姜蔓,而姜蔓当他也不过是比常人稍微熟悉一点,也并没有十分上心。
两人并肩走着,张微斯还替姜蔓背着个她的小包袱。
“姜兄视我为朋友吗?”张微斯试探地问道。
“不是啊。”姜蔓回答得理所当然。
张微斯脸上原本期待的表情立刻转变成枯萎的花。
姜蔓微仰起头,“噗嗤”一声笑出来,真情实意道:“我拿你当至交。”
如他所愿,终于跨入始晴书院,成为这里的一名学子,才算是真正掀开了崭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