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官
军训的第一天我们穿着绿色的军训服站在烈阳之下,一排教官齐步向我们走来,林教官站到了我们的排头。林教官中等身高,偏瘦,他的帽子下面是十分普通的五官,并没有一些像塌鼻子,或者大眼睛这样鲜明的特征,但他站在那里,笔直且坚挺。
大概每个军训的同学都会希望遇到一个好的教官,然后为期十四天的军训可以过的舒服一些,我也不例外。林教官站到我们的排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听见隔壁教官说出训斥别的排的话,我想,我们教官应该是比较好的,心中有些窃喜。
但是几天下来,我好像开心早了,林教官是整个营里面训练时间最长,休息时间最短的教官。每当我们附近的其他排已经休息,或者已经开始第二轮休息,第三轮休息,而我们还在大汗淋漓的训练,抱怨就会自然而然的浮现。正午的酷阳,军装之下,汗水顺着脊背滑下,有那么几滴掉落到滚烫的塑胶地板上,随即被蒸发。我觉得疲惫极了,喉咙发炎和晒伤的不适。看向附近训练五分钟,休息两小时的同学,我的内心充满了羡慕。
当军训的日子一天天进行,喉咙和皮肤的痊愈让我开始换一种眼光看待军训,我慢慢接受,并开始发现林教官是个特别的人,其实这种特别,也许在一开始就早已经显现。
林教官是个斯文人,他身上有着读书人的矜持。其他的教官总会说一些比较粗鲁的话,这也许是他们军人性格里面的一部分。血性,急性子,爆粗口。林教官说话不带痞气,慢条斯理不夸张,言词恳切不责骂。在我们训练不认真的时候,他会略有生气的说一句“迷迷糊糊,你们整天迷迷糊糊的”,当然他偶尔有句“你们这些菜玩意~”但是我觉得和其他教官的“牛逼,放屁”啥的比起来,他这句可以忽略不计。还有他某天和我们讲惠州的历史,惠州的名人,还有东江水的流向,让我更加坚信这一点。
林教官是个有耐心的人,这也许和他的文人特质有关,无论我们正步,齐步走的多不整齐,他从不疾言厉色,实在糟糕的时候他会反反复复,脱下又带上他的帽子,然后再一次向我们讲解动作要领,他似乎在时刻检讨自己,会停下来看看别的教官是怎么教的,我也会记得有天下午,我们动作不好,他最后解散时,独自离开的,有些难过的背影。
有天午后临近收操的时候,太阳斜射过训练场的山坡,林教官靠在篮球杆上和我们聊起他的军旅生活。他说,每周只能打一次电话,每次打20分钟,要集合了,又要等下一个星期天才可以打电话了。他说,当兵的时候,每天都倒计时着想离开,现在退伍了却拼了命怀念,我们班的人,现在都散啦,只有我在惠州。他有点落寞。人生里最好的相逢也许总是匆忙。我想他怀念着的,是一段沉默又闪光的,他的青春岁月。林教官还说,当你习惯了条条框框的生活就会活的很舒服。相对的自由吧
林教官怀旧,还是个大哲学家。
与此同时,他还是一个严谨的人。他教我们齐步,正步的时候,总是拿出手机,先念几遍百度上记录的,动作要领。他这个行为过于官方,我们总是不认真听,也不理解他的用意。有一天他无意提起,这些要领当兵的时候他都背过,当下就有人反驳,“那教官你还每次对着手机念”,林教官回答道,这样比较严谨啊,万一记哪个字错了呢,是了,我想起他还拿着绳子认真丈量我们踢正步时,抬腿的高度,25公分。
我还会时常琢磨,每次集合带开训练的时候,林教官常常等我们左右两边的排都走了,我们才走。
这是否也在传递一种厚重无声的谦让